咖啡館里,流淌著一段舒緩的鋼琴曲。
陳淳之攪動著杯中的咖啡,一直抬眼看向商蕪,笑容卻帶上了一絲試探。
“晚上有空嗎?我有幾個朋友在組了個局,挺熱鬧的,一起去玩玩?放松一下心情。”
商蕪幾乎是立刻就想拒絕了。
她現在對任何喧鬧的場合都提不起興趣,只想把自己埋在工作里,或者獨自待著舔舐傷口。
“不了,謝謝,我晚上還有設計圖要趕。”商蕪喝了口咖啡,禮貌拒絕。
任誰都能看出來,她只是單純不想和陳淳之去喝酒。
陳淳之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一抹失望,隨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語氣變得認真了些。
“別急著拒絕嘛,其實昨天是我生日,我都沒好好過,特地連夜開車來找你的,給個面子?”
商蕪微微一頓。
生日這個理由,確實不太好直接回絕。
不過連夜開車來,讓她意識到這里離臨城實在是太遠了。
哪怕看起來只隔著一個皖湖,實則走高速公路也要五個小時。
她已經不知不覺離陸讓這么遠了嗎。
見她神色松動,陳淳之趁熱打鐵,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而且,我聽說了一些關于臨城那邊,玉家和原來你公司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玉家。
這兩個字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商蕪努力封鎖的心門。
她握著杯子的手不自覺收緊。
明知道不應該,明知道再聽到他的任何消息都是自尋煩惱。
可那股無法割舍的牽掛卻瘋狂地滋長,在不斷沖擊她的理智。
商蕪太想知道他怎么樣了。
哪怕只是旁人口中聽到的只片語。
商蕪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底翻涌的情緒。
她沉默了幾秒,才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
“……什么消息?”
陳淳之看著她細微的反應,眼底閃過一絲復雜。
他笑道:“晚上吧,酒吧里聊,怎么樣?就當陪我過個生日?”
商蕪內心掙扎幾分,理智在提醒她,不要再打聽陸讓的事。
最終她還是沒能抵得住誘惑。
最后一次聽到陸讓近況,知道他過得挺好,也就可以死心了。
商蕪艱難地點了點頭:“……好。”
…
夜晚。
迷境酒吧,音樂震耳欲聾。
商蕪坐在卡座角落,與周圍狂歡的氛圍格格不入。
她幾乎是屏住呼吸,聽著陳淳之在喧囂中提高音量說的話。
“陸讓確實厲害!”
陳淳之語氣里帶著幾分不得不服的感慨,又夾雜著些怨氣,“你……哦不,現在是他的公司,被他接手后,雷厲風行地整頓了一番,聽說業績不降反升,比以前更好了。”
商蕪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酸澀中竟奇異地滲出一絲安慰。
他很好,公司也很好。
這就好。
然而陳淳之接下來的話,立刻帶著幾分氣憤。
“不過這家伙真是睚眥必報,一點情面都不講!”
陳淳之抱怨著,喝了一口酒,“我家和你之前那個合作的項目,他上位第一時間,二話不說就找了個由頭給砍了!損失不小。”
商蕪皺皺眉,抬眸看著他,遲疑道:“砍了?”
“對,明明項目沒問題穩盈利,我看他就是沖著我來的,就因為當初……”
陳淳之的話沒說完就閉緊嘴巴了。
但意思不而喻。
就因為他追著商蕪,被陸讓誤認為是商蕪劈腿的對象。
商蕪的臉色微微白了。
原來如此。
他不僅恨她,連帶著所有與她稍有牽扯的人,都要毫不留情地打擊報復。
他的世界里,背叛過他的她,以及和她認識的人,都該被清理干凈。
商蕪又喝了口酒,腦子很亂。
她想到母親臨終前的懺悔。
想到陸讓冰冷的恨意,自己無奈背負的劈腿罪名。
還有她和陸讓永遠沒法在一起的結局。
情緒如同決堤洪水,沖擊著商蕪緊繃的神經。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商蕪忍不住咳嗽,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很難受。
她看到陳淳之似乎還在說著什么,但聲音已經變得模糊遙遠。
商蕪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要靜一靜。
很快陳淳之的幾個朋友來了,還真帶著禮物來給他說生日快樂,紛紛好奇旁邊一味喝酒的女人是誰。
陳淳之直接將朋友打發走了,就坐在旁邊陪著商蕪,良久才嘆一口氣。
“這還是我過得最不熱鬧的生日,商蕪,你真是個害人精。”
商蕪完全沒在意身邊的人在說什么。
不知多久,她開始感到頭暈目眩,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
“我,我回去了。”
她撐著桌子站起來,身體微微搖晃。
陳淳之想要扶她,被她輕輕推開。
商蕪堅持自己叫了代駕,拒絕陳淳之的護送。
回到工作室所在的那條安靜街道時,夜已經很深了。
晚風一吹,酒意上涌。
商蕪腳步更加虛浮。
她拎著包,深深淺淺往前走,低著頭,摸索著包里的鑰匙,只想趕緊回到那個能讓自己躲藏起來的小空間。
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到門口時,忽然頓住腳步。
月光和路燈下,工作室的門前,有一抹挺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