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遠的路,虧你走得動。”
“除了走得口渴一些,倒也不累。”
“你還挺得意?”
“怎么敢得意,我都想好了,會被四哥揍得很慘,可我只能來找四哥。”
毓溪嘆道:“得虧你四哥沒在家,在家,你可就要被抬著回宮了,你這小家伙,你不怕呀,挨打不疼嗎?”
胤禵卻難掩興奮:“可是這一路,真是有趣極了,好些坐馬車看不到的光景,百姓們原來是這樣過日子的。”
這話不假,從小困在紫禁城里的皇阿哥,怎知人間煙火是什么,便是隨駕出巡過,可所到之處,只怕早已被當地官員粉飾太平,哪里能真正看一眼,百姓們是如何過活的。
毓溪道:“比起生氣,更多的是害怕,你若途中遭遇不測,你要額娘怎么活?胤禵,答應四嫂嫂,再不許這么混賬,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人的,我知道你不愿受約束,可風箏斷了線那就墜地了,被拴著才能越飛越高,栓你的繩子不是要捆綁你,那是在乎你的人,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記著了嗎?”
胤禵重重點頭:“我再也不敢了,四嫂,您不會往后都不理我了吧。”
毓溪道:“你大了,就這會兒咱們也不該同坐一輛馬車,往后四嫂和你必然要彼此回避,只能在人前說話。可四嫂不會不搭理你,也不會不管你,成家后,家里有什么事,妻兒有什么事,你不敢驚動額娘時,就來找四嫂。”
胤禵垂下眼簾,輕聲道:“我總盼著長大,可長大后,怎么兄弟姐妹也要生分了。”
毓溪嗔道:“誰說要生分的,是你要和四哥生分,和我生分?”
胤禵這才笑了,又連連自責,還發誓保證再不干這事兒,毓溪很是哭笑不得,對付這小祖宗,真真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到了公主府,毓溪獨自下車,進門不久,就將七妹妹換了出來,宸兒徑直坐四嫂的馬車回宮,怎么也不能讓人瞧見十四阿哥的身影。
溫柔如宸兒,都發狠揍了弟弟幾下,氣得話也說不出來,更是和四嫂嫂一樣,比起生氣,更多的是害怕,不敢想胤禵半道上出什么事,從此消失在人間,額娘要怎么活下去。
“姐……”
“別叫我姐姐,您是我的祖宗!”
“姐,五姐姐得了什么病,皇祖母居然把您送出來看她。”
“不是病,女兒家的事,往后你娶媳婦兒就知道了。”
胤禵還是不放心:“可好些了,太醫怎么說,還要養多久才能出門。”
宸兒卻是紅著眼睛,帶了幾分哽咽:“姐姐這才病著,若你再出什么事,你要逼死額娘是不是?”
胤禵不敢頂嘴,也不敢說四嫂都教訓過了,料想回頭還得挨上七八頓訓斥乃至打罵,這事兒才算完。
宸兒道:“這回四哥揍你,我也不攔著了,該你受的。”
實則宮里早就發現十四阿哥不見了,胤禛在朝房被胤祥叫去,也是嚇得一身冷汗,東西六宮前朝后廷,幾乎角角落落都搜遍了,才突然得到消息,胤禵居然去了自己家。
當宸兒悄悄帶著換了小太監服色的弟弟回到永和宮,胤禛已在宮院里徘徊了無數遍,回頭乍然見到妹妹和弟弟,先是一顆心落回肚子里,總算能喘一口氣,緊跟著便是火冒三丈,徑直沖了過來。
宸兒分明說不攔著的,可下意識地就擋在了弟弟身前,勸道:“四哥,把他打壞了額娘也心疼,您消消氣,咱們好好說。”
胤祥也趕了過來,擋在弟弟身前:“哥,您要不過幾天再來揍他,您這會兒下手,他不得殘了?”
越過姐姐和十三哥的肩頭,看到四哥煞白的臉,胤禵心里不是懼怕,而是后悔和心疼,正如四嫂說的,他的命不是自己一個人的。
胤禵把心一橫,繞過十三哥和姐姐,跪在了四哥面前:“哥,我錯了,您、您打我吧。”
胤禛眼底閃過淚光,本是對弟弟失而復得的喜悅,可這會兒怎么能讓這臭小子察覺自己高興呢,比起把他打得皮開肉綻,弟弟能全須全尾回來,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跟我去西華門。”
“嗯?”
“關防有紕漏還了得,今日是你跑出去,下回刺客闖進來,這么大的事,哪有功夫揍你,跟我走。”
“哦……是。”
宸兒松了口氣,忙推了推胤祥:“快跟上。”
但胤禛猛地停下腳步,要得胤祥和胤禵險些撞上四哥,而他嫌棄地拎了拎胤禵的衣袖,罵道:“換了去,再叫我看你穿太監衣裳,我……”
“是七姐姐叫我穿的。”
“閉嘴吧你!”
胤祥一巴掌糊在弟弟嘴上,拽著胳膊把這小祖宗拖走了。
宸兒的心還顫顫的,無奈地看著弟弟們離去,再看四哥,說道:“一定得罰他,四哥,我說真心話,您過幾日進宮揍他一頓吧,我都快氣死了。”
胤禛這才軟和下來,好生道:“別氣壞身子,四哥后日就動身了,等我從永定河回來再找他算賬,皇阿瑪出發后,額娘會回宮,先讓額娘發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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