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著皇阿瑪牽了額娘的手,那樣親昵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里,姐弟三人樂作一團,都打心眼里高興。
不久后,哥倆將姐姐送回永和宮,他們不好在內宮閑蕩,早早原路返回,宮道上冷冷清清,若非一輪圓月掛在夜空,都看不出今日是中秋佳節。
而沿著東路走,必定會途徑延禧宮,胤禵毫不避諱地問哥哥:“想不想敏妃娘娘?”
胤祥點頭:“怎么不想,傷心時就坦蕩蕩傷心,前些天四哥問我,我還哭了呢。可世上還有那么多在乎我的人,皇阿瑪、額娘,哥哥姐姐們,還有你,我可得好好活著,才不辜負額娘生我一場。”
胤禵眼圈兒也紅了,拉了十三哥的手說:“下回哥心里難受,就找我說說,千萬別忍著。”
“我知道,就算將來咱們成家有孩子了,我心里不痛快,也會來找你說話。”
“成家有孩子……”
聽弟弟這一聲念,胤祥忍不住笑了,嫌棄道:“毛還沒長齊呢,你怎么總惦記成家有孩子?”
胤禵卻正經道:“看著阿瑪額娘好,看著哥哥姐姐都好,我自然也想有個能情投意合的媳婦兒,怎么就不能想呢?”
胤祥笑問:“情投意合,什么叫情投意合,你倒是說說。”
胤禵不假思索地說道:“不就是皇阿瑪和額娘,不就是四哥和四嫂嫂,不就是五姐姐和舜安顏?”
這話胤祥還真沒得反駁,但也認真地對弟弟說:“咱們的福晉,興許直到成親那天,才能第一次相見,且不說美丑,便是性情也全然不了解。你我若不喜歡,皇阿瑪還會給咱們選側福晉選格格,可她們女兒家,一輩子就這樣了。”
“是啊……”
“咱們說好了,除非運氣那么差,碰上歹毒婆娘,不然哪怕不夠漂亮,性子不討我們喜歡,也好好對待她們。咱們日子過安穩了,皇阿瑪額娘,還有哥哥姐姐們才放心,對人家姑娘,也是個交代。”
胤禵卻忽然說:“哥,弘昀滿月那天,我闖進四嫂屋里,撞了個小丫頭子,模樣可好看了。”
胤祥問:“四嫂的婢女?”
胤禵搖頭:“不是府里的下人,是客人,四嫂擋著她,說外眷女客在,要我趕緊進去,就沒再多看一眼,也沒多問。”
胤祥也想起來了,那天四嫂身后,是有個人站著,他嗔道:“人家好好的千金小姐,你怎么叫人家小丫頭子?”
胤禵抬手比劃著:“她個頭小啊,這么點兒,我都沒撞著她,她就往后倒……”
胤祥正經道:“人家好好的姑娘,往后別提這事兒了,還有啊,天下漂亮姑娘多了,別見著一個好的了,就嫌未來的福晉不好看。”
胤禵嘿嘿一笑,勾搭著哥哥的肩膀說:“哥你說實話,你就不想有漂亮媳婦兒?”
“胡鬧,誰要和你聊這個。”
“哥,你、你早晨會不會那什么、那什么立起來……”
胤祥大窘,前后看了又看,低聲呵斥:“你要作死啊,回去再說!”
小哥倆打打鬧鬧回到阿哥所,今日中秋,本該熱鬧些才是,太監宮女才不會多嘴管束,小主子們高興,他們日子更好過。
此刻,兄弟二人正商量著要不要去問候蘇麻喇嬤嬤,又怕嬤嬤已經睡下了,只見小安子和小全子,帶著其他人收拾東西,胤禵忽然想起一事,跑來問小全子:“八阿哥給我的中秋禮,你收在哪里了。”
胤祥見狀,便說要回房換衣裳,但沒多久胤禵又找來,與哥哥商量,他想去值房看一眼,八阿哥這會兒可能還在宮里。
“這么晚了,還是中秋節,皇阿瑪都回后宮了,八哥做什么不回去?”
“不就是我才說的,想有個情投意合的福晉,可是,八哥沒有啊。”
胤祥皺眉:“八福晉瞧著溫柔嫻靜,居然能讓八哥厭煩?”
胤禵正經道:“也許說不上厭煩,反正我瞧八哥是很不樂意回家的,他寧愿在值房里孤零零地枯坐到深夜。”
胤祥也不與弟弟玩笑,說道:“我明白了,難怪八哥他們一直沒孩子。”
胤禵無奈地點頭:“所以啊,皇阿瑪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萬一咱們的福晉也不好,可怎么辦。”
“皇阿瑪會看走眼嗎?”
“嗯?”
哥倆彼此對視,眼神間交匯的,是從小一個炕頭睡一張膳桌吃的默契,胤禵立時就明白了哥哥話里的意思,皇阿瑪怎么會看走眼呢,每一個兒媳婦,都是他精挑細選的。
“別去了,那么晚,去了又能說什么,清官難斷家務事。”
“我聽哥的,不去了。”
待小安子和小全子伺候阿哥們歇下,早已夜深,工部值房外,巡視關防的侍衛如舊走到這里,看著值房里的微弱燈火,他們不會再勸說什么。
橫豎到時辰了,八阿哥或是熄燈,或是離宮,這樣的情形,已是見怪不怪。
他們離開后不久,果然燈火熄滅,胤禩獨自走出來,在外等候的宮人舉著燈籠迎上前,為八阿哥照亮出宮的路。
八貝勒府里,各道門的下人還在等主子回來,各有各的疲憊困乏,不知熬了多久,眼瞅著要過了子夜,前門終于有動靜了。
正院里,八福晉靠在床頭,原本透過窗戶,能看見圓月高掛,此刻月亮已然偏西,她看不見月亮,月光自然也灑不進來,屋子里早已黑洞洞,伸手不見五指。
忽而吱嘎一聲,房門響了,是珍珠到了床前,低聲道:“福晉,貝勒爺回府了,說福晉您一定歇下了,就不來打擾,去書房歇著了。”
“他沒去張氏屋里?”
“沒提,徑直去的書房。”
“知道了……”
臥房內再次陷入寂靜,珍珠鼓起勇氣說:“要不,奴婢去把貝勒爺請過來。”
八福晉翻身躺下,用被子兜頭裹住了自己,發出嗚咽聲:“不要來,來了我也生不出來,我生不出來……”
珍珠很是心疼,但也無可奈何,就在四貝勒府小阿哥滿月酒前一天,福晉來了經期,上一回的恩愛甜蜜,終究還是沒能懷上,而福晉一消沉,八阿哥就離開八丈遠,連一聲呵護安慰都那么奢侈。
“珍珠!”
“是,福晉您吩咐。”
“明早讓他們套馬車,我要去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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