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聽得“寧古塔”三個字,宸兒險些失態于御前,哪里想到是皇阿瑪的玩笑,且是曾與姐姐說笑過的話,善良的妹妹只擔心,怎么好端端地把姐夫帶上了。
此刻富察傅紀還捧著奏折跪在臺階上,可宸兒顧不上,直到看見皇阿瑪滿眼笑意,明白是被阿瑪逗了,才氣呼呼地松了口氣。
皇帝卻嫌棄起來,嫌棄里頭自然是對閨女出嫁滿心的不舍,又見梁總管在一旁傻樂,便沒好氣地瞪了眼,給梁總管遞了眼色。
跟著皇帝那么多年,皇上一個眼神梁總管就能明白圣意,趕忙下臺階取走了富察傅紀捧著的奏折。
皇帝便吩咐:“隨公主去往寧壽宮,待太后與太醫看過方子,你便替朕送去裕親王府,告知王爺和福晉,不必謝恩。”
富察傅紀下意識地抬頭,見皇帝果然是一臉嚴肅地對著自己說,便不敢裝傻,朗聲應下了。
“皇阿瑪……”
“去吧,帶他去寧壽宮取了方子,早些給你伯父送去。”
可宸兒擔心地問:“皇伯伯病了嗎,傳太醫了嗎?”
閨女見著未婚夫,還能在意父親的話,還能關心親人,皇帝很是欣慰,德妃為他養的兒女,從不會令他失望。
皇帝道:“伯父他病了,太醫說無大礙,但伯父從年少時就為大清奔赴沙場,身上傷病無數,是該叫他歇一歇、養一養,方能長久。”
宸兒心疼地拉了父親的手說:“也請阿瑪保重龍體,您要是傍晚不去永和宮歇著,我拉著八妹妹十妹妹一起來撒潑打滾。”
皇帝無奈地笑了,輕輕拍閨女的腦門:“這是要在女婿跟前,給朕下臉?”
一聲“女婿”,雖要得宸兒臉紅,可人前還是大大方方,先攙扶阿瑪回殿中,再次行禮告退后,才要真正離開乾清宮。
走到臺階上,階下的富察傅紀已躬身讓開道,宸兒緩緩下來,到了傅紀身前才說:“有勞大人,隨我走一趟寧壽宮。”
富察傅紀朗聲稱是,看著公主穩步下臺階后,才不遠不近地跟上。
乾清宮宮門下,從寧壽宮、永和宮跟來的太監宮女,還有好些不曾見過未來的七額駙,只當是皇帝派了個侍衛去寧壽宮辦事,待路上聽那些見過的說,這位就是富察傅紀,難免有激動的人沒壓住動靜。
聽得身后悉悉索索的,宸兒便停下腳步,冷聲道:“宮道之上,竊竊私語,你們都想跟高娃和環春重新學規矩了是不是?”
宮女太監們立時肅靜垂首,不敢造次,宸兒自然也不再呵斥,收回目光,不經意從富察傅紀的臉上過,居然在她未婚夫的眼里,看到了欣賞敬佩,和仿佛被克制著的歡喜。
目光相接,宸兒從容一笑,說道:“我的宮人不守規矩,讓大人看笑話了。”
富察傅紀躬身道:“奴才不敢。”
皇阿瑪命這人跟自己走,就是讓他們相處,讓他們說話的,光天化日那么些宮女太監跟著,宸兒不必過分矜持,更何況他們已然有了婚約,不論婚期何時來臨,彼此之間再不能有第三人了。
“還以為大人會恭維我一番,你與四福晉說的那些話,不能對我說嗎?”
“公主……”
富察傅紀不免有些緊張,腦中飛速回憶曾與四福晉說過些什么,卻因公主就在眼前,慌得他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只見宸兒傲然道:“說我大氣溫柔、善待宮人,說你剛進宮當差時,就聽聞過七公主的美名。”
一模一樣的話,昔日四嫂嫂告訴她后,宸兒就一直記在心里,沒想到此刻說給說這話的人聽,居然生生看著一張英俊的臉,在她眼前漲得通紅。
宸兒頓時玩心大起,問:“想來那日,本是隨口敷衍四福晉,因此再也記不得了。”
可是富察傅紀記起來了,在暢春園與四福晉說的所有話語,他都記起來了。
“奴才不曾敷衍四福晉,奴才將來,也永遠不會敷衍公主。”
“你……”
宸兒本是有意逗一逗自己的未婚夫,怎料被這一句話,激得心里砰砰直跳,生怕叫富察傅紀也看見自己臉紅,匆匆轉身繼續前行了。
然而富察傅紀只是說了心里話,并不是要堵公主的逗趣,眼見宸兒似乎生氣,他緊忙跟上,擔心地問:“可是奴才冒犯了公主,奴才該死。”
宸兒霍然轉身,兇巴巴地說:“五額駙過去,從不在五公主面前自稱奴才,雖說君臣有別,可夫妻之間,哪來什么主仆?”
富察傅紀抬眸看向宸兒,毫不猶豫地說:“還請公主相信,微臣不曾敷衍四福晉,當日應許福晉,便是微臣一腔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