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路行來,毓溪就感受到太子妃的氣息與往日賞花賞雪時不同,更有那么殷切的一封信期盼她來,料想會有麻煩和不好的事,但這兩天與胤禛提起,夫妻彼此都猜不到是為了什么。
此刻太子妃沉沉一嘆后,說道:“之前中秋宴,照皇祖母的心愿,將宴席改為賜席,省下糧油米面送往受災地,只將些無法存儲的菜蔬肉禽賜與百官宗親,這件事,是我一手經辦的,你可知道。”
毓溪微微蹙眉:“是,弟妹知道。”
太子妃一手執傘,一手抓了風衣,眼看著牡丹刺繡被揉皺揉碎,毓溪伸出手,輕輕為她松開,拉著顫抖的人說:“二嫂嫂,您說吧,收到您的信,我就猜想有麻煩,不然您派奴才傳句話就是了,既然知道有麻煩我還來,還請不要有顧慮。”
太子妃眼中含淚,下意識用傘遮擋,畢竟不知遠處侍立的奴才里,有沒有詹事府的眼線,她稍稍緩過一口氣,說:“當時并不知災情會延續至何時,而皇祖母的意思,是壽宴也一并罷了,胤礽就在跟前,還是他勸說皇祖母,道是事情已經吩咐下去,各部各司皆已著手準備,若就此罷了,銀款難以回收,苦的只是些農戶牧民,這都是他說的。”
毓溪感受到太子妃的手依舊在顫抖,可仿佛不是害怕恐懼,而是憤怒。
太子妃的眼淚落下來,痛苦地說:“誰知轉身他就料想,壽宴也是辦不成的,支走了內務府用以采買菜蔬肉禽的銀款,原說就算要辦壽宴,也能趕上還給他們,但這幾日,內務府的人眼巴巴地來催了。雖說即便沒錢,那些菜蔬肉禽也會按時送來,不能耽誤宴席,可之后那些皇商收不到回款,事情就會鬧出來,就會捅到皇上跟前,太子借款乃至貪沒內務府銀款一事,就保不住了。”
毓溪早年曾隨額娘經手過宮內宴席,僅僅是女眷家宴,單是采買菜蔬肉禽這一宗,花銷就可達數萬兩之多,不敢想太后千秋,宴請百官宗親和四方來使的國宴,只怕幾十上百萬兩也不為過。
“太子……太子他要這么多銀子做什么?”
“像是貸給其他的皇商了,要么是那些人應許了他回款之日未兌現,要么就是他篤定災情難以緩解,太后會真罷了壽宴,內務府一時半刻用不上這筆款子。”
那年曹寅進京,皇阿瑪撥了十萬兩內帑借給他去做銅礦生意,聽胤禛說,曹寅已將本息還清,還孝敬了皇阿瑪不少銀子。
且不說還不還錢,皇阿瑪當時撥用內帑,花的是他自己口袋里的銀子,可太子這一回若真是將幾十萬兩乃至上百萬兩銀子借出去,花的可是朝廷的銀子,國庫的銀子。
毓溪神情凝重地說:“若是幾千上萬的銀子,我與胤禛想法子還能湊一湊,先解太子燃眉之急。可幾十萬兩,乃至上百萬兩,二嫂嫂,您能尋我幫什么忙呢,便是將四貝勒府賣了,也湊不出這些銀子。”
太子妃點頭:“我知道。”
毓溪說:“若去貴妃娘娘身邊侍奉,您想要我做什么?”
太子妃抿著唇,分明什么事都還沒做,眼底已有懺悔之意,猶豫再三才道:“太后千秋這么大的事,一層層一環環,內務府里貪污受賄的一抓一大把,我本想你若是去協助貴妃娘娘,就替我抓幾個人出來,不如一并將那罪名,按在那些奴才的身上。”
“二嫂嫂,這……”
“是啊,是我瘋了,是我走投無路了。”
毓溪很疑惑:“這兩日我與胤禛說起太子,胤禛對此一無所知,不然出了這么大的事,他一準為太子著急。”
太子妃道:“胤礽也沒對我說,是我不經意聽到的,索額圖的兒子進宮時,胤礽與他大吵一架,那貸了銀款的皇商,恐怕也是他招惹來的。”
毓溪聽了直搖頭:“只怕索額圖不知道,不然再怎么老糊涂,也不能這樣坑害太子。”
太子妃痛苦不已,又落下淚來:“說到底,我是想求你與四阿哥商量,看能幫到太子哪一步,眼下雖不至于耽誤太后的壽宴,可只要一天不回款,早晚會捅出去,哪怕胤礽罪有應得,那也是他自作孽,可我怕皇阿瑪氣出好歹,我怕對不起皇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