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回宮的路上,胤禵說:“四嫂說得對,小時候不教,長大了就難改,老九如今這脾氣,不都是宜妃娘娘寵出來的嗎?宜妃瞧著對八妹妹還不賴,可九哥欺負八妹妹,她可曾下狠手懲治過,還不是偏心自己的兒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他打福晉,因為人家姓董鄂氏,就刻薄自己的妻子,不正是從小時候養成的脾氣,在他眼里,都未必覺著自己有錯。”
宸兒道:“咱們胤禵果然只是瞧著淘氣,最懂事不過了,弘暉今日就是做錯了,哪怕他無心傷害姐姐,急了咬人便是必須糾正的大錯,你們做的都很好,沒有護短偏袒,不然四嫂嫂才尷尬為難。”
胤禵苦笑道:“四哥那脾氣,不得把弘暉打得屁股開花,后日皇祖母壽宴,弘暉還能進宮玩兒嗎?”
胤祥卻道:“四哥不會沖動,打壞了弘暉,額娘四嫂都跟著心焦,他自己也心疼啊。又不是只有挨打才能學道理,你自己想想,咱們真是從小挨四哥的揍嗎,其實很少啊,上回你都跑出紫禁城了,四哥都沒動你一手指頭,還替你挨了皇阿瑪一鞭子。”
想起那頓打,胤禵心有余悸,可他不得不承認,若非皇阿瑪和額娘,還有哥哥姐姐從小嚴格教導他,讓他學得這世間的是非道理,興許也會變成九阿哥那般驕縱之人,因此除了感激,再無半分抱怨。
宸兒對弟弟們說:“將來你們和自己的妻妾,也難免會有矛盾,四哥和四嫂還紅臉呢,都是人之常情。但千萬不能動粗,連羞辱的字眼都不許說出口,她們若有錯,你們找額娘評理,額娘會主持公道。要是也鬧得福晉們夜奔回娘家,或尋死覓活的,我可要收拾你們。”
胤禵嘿嘿笑道:“姐,你可得替我向額娘吹吹風,我要漂亮媳婦兒。”
胤祥說:“這話適可而止,回頭傳出去了,都說十四阿哥要漂亮福晉,可偏偏你未來的福晉并無上乘姿色,豈不是先欺負了人家。身體發膚本是父母所賜,誰不樂意長得漂亮英俊些,可這能挑嗎?”
類似的話,他們哥倆早說明白了,胤禵自己有分寸,這會子也不嫌哥哥啰嗦,但膩上姐姐,故意小聲說:“姐,你別看哥假正經,他敢說他不想要個漂亮媳婦兒嗎?”
宸兒拍了拍弟弟的腦門,不許他欺負胤祥,繼而正經道:“只要是好孩子,姐姐就疼她們,既然姐姐也有福氣嫁在京城,我家弟妹們就是有人撐腰的,有我和姐姐在,將來你們安心忙國事,好好為皇阿瑪分擔辛勞,家里的事,有你們媳婦兒在,有姐姐在。”
胤禵笑瞇瞇地看著姐姐:“今兒又見富察傅紀,真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總算配得上我姐姐。”
宸兒害羞了,伸手要揍弟弟,卻叫胤禵閃開,胤祥趕緊抓了胤禵不讓他動,宸兒趕緊來擰弟弟的耳朵,不許他開自己的玩笑。
胤禵吃痛求饒:“我不是弘暉啊,姐,我都是大人了,別擰我耳朵。”
姐弟三人說說笑笑回宮去,可這一邊毓溪帶著閨女兒子歸來,就沒這么快活了。
弘暉捧著戒尺,被罰站在屋里,起先還哭了一會兒,但見沒人來搭理他,額娘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就不敢再哭了。
然而一把戒尺雖無幾兩重,可同一個姿勢捧著,很快胳膊酸疼,小孩子更是沒定力和耐心,戒尺掉了,把弘暉自己嚇一跳,嚎啕大哭起來。
念佟聞聲而來,剛要伸手抱弟弟,毓溪便從里屋出來,嚴肅地說:“你再護著他,額娘就要收拾你了,咱們說好的是不是,要為弟弟改正錯誤。”
“是……”
“那就回屋去,額娘不打他,只讓他站著反省。”
念佟不敢忤逆母親,只能把戒尺撿起來,小心放進弘暉手里,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自己的奶娘走了。
毓溪這才走來,見弘暉的胳膊哆嗦著,小手也打著顫,知道他是拿不動了,回家到這會兒,已經站了大半個時辰,便是個大人同一個姿勢捧一把戒尺,半個時辰也夠嗆。
乳母很不忍心,勸道:“福晉,讓大阿哥洗洗臉,喝口水吧。”
毓溪氣道:“怎么挨罰還有人伺候?”
乳母硬著頭皮說:“大阿哥還小呢,福晉,就喝口水成不成?”
看著兒子,小家伙哭得臉都花了,腦門上一層層的汗,自己的骨肉,終究是心疼的。
毓溪輕輕一嘆,問道:“把姐姐咬成那樣,阿瑪跟前瞞不住,額娘也不能瞞阿瑪,你知道阿瑪會怎么教訓你嗎?”
弘暉低頭看了看戒尺,嚇得眼淚直流,一哆嗦,戒尺又掉地上了。
毓溪撿起戒尺,卻見兒子下意識地往后縮,顯然是怕挨揍,當娘的又好氣又心疼,抬手將戒尺遞給乳母,乳母接了戒尺,轉身一陣風似的就跑了。
毓溪哭笑不得,吩咐道:“打熱水來。”
然而門外早有準備,一窩蜂都進來了,真真是這家里的小祖宗,人人都把弘暉捧在手心里。
念佟也聽著動靜,猜想額娘松口了,又跑來找弟弟,待下人們收拾干凈,弘暉躲在姐姐懷里,累得睡著了。
這一覺很綿長,等小家伙醒來,已經不在額娘屋里,窗外天黑了,屋里點著燈,他呆呆地看著不遠處桌案后正低頭寫字的阿瑪,奶呼呼地喊了一聲。
胤禛抬起頭,而門外小和子也聽得動靜,帶著乳母進來,胤禛便揮了揮手,讓他們先拾掇兒子。
才睡醒的孩子,仿佛忘了今天發生過什么,被領著去把尿洗臉,收拾干凈再送回來,他還主動跑來阿瑪桌下,墊著腳問:“阿瑪,寫什么呀?”
胤禛則問:“今天咬姐姐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