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子嬌弱,可要多當心。”張雱聲音溫柔,滿是憐惜,他伸手替解語系好披風,輕輕嘆了一口氣,“解語,這陣子你可是忙累壞了。”一邊要帶還不懂事的弟弟,一邊要惦記救父救母,臉都瘦了一圈,心疼死人了。
解語抬起頭看著他,笑盈盈說道:“我哪里忙累了?在外面奔走的都是你,大胡子,你才是忙累壞了。”詔獄也好,大理獄也好,都是張雱出面四處打點,也不知他托了多少人情,使了多少私房銀子出去,又為了要到六安侯府別院救人,跟別扭了十幾年的父親開口要兵馬。大胡子真是太熱心腸了。
月光下解語笑靨如花,張雱微微怔神,嚅嚅道:“沒有,我一點也不累。”想說“為了你我是心甘情愿的”,想說“看你忙累心疼死了”,卻怕會冒犯她,話在嘴邊轉了幾轉,只是不敢說出口。
解語輕輕一笑,“要是不累,陪我坐會子吧。大胡子,我心里很亂,睡不著。”牽著張雱的手走到薔薇花架下藤椅上坐了,張雱聽話的跟她并肩坐下,身子僵直的一動不敢動。
夜色靜謐,花香襲人,解語心中一陣悵惘。這個傅深竟連他最敬愛的老娘也不顧了,真讓人費神。想起當初刀架在脖子上傅深也不肯放人的情景,解語很有些下氣,天下竟有這般執著執拗的人,竟讓自己給碰上了。
夜風吹過,解語打了一個寒噤,張雱手忙腳亂把自己的外衣脫下,裹到解語身上,“莫凍著了。”解語忽然覺得自己很脆弱很無助,含笑對張雱說道:“大胡子,我想在你肩上靠一會兒,成不成?”張雱呆楞著不答話,解語笑笑,頭靠在他肩上,眼前是美麗的鮮花,身邊是溫暖寬厚的臂膀,真好。“累了,讓我歇一會兒。”
張雱一動不動傻了好半天,臉上閃過一絲委屈的神色,也將頭垂了下來,靠在解語的頭上。二人相依相偎。
岳霆冷眼看著,心中怒火越來越盛。采綠那丫頭居然說什么“少爺和安姑娘很是守禮”,這叫守禮?更深人靜的,少男少女獨處院中不說,還有了肌膚之親!無忌,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正要挺身而出,只聽得一聲怪叫,“半夜三更的,沒出閣的姑娘家跟個野男人摟摟抱抱!嘖嘖嘖,安家真是好教養!”話語中全是幸災樂禍的快意。太夫人也不帶添福添壽,獨自一人站在屋門口,一臉譏諷的說道。
張雱輕輕拍拍解語,一躍而起,躥到太夫人面前,怒目瞪著她,正要開口罵“老妖婆!”解語忙過來拉著他,不許他說話,淡淡對太夫人說道:“我安家的教養,是父慈子孝。家母陷在貴府,我無論如何都要救她回來,代價再大也在所不惜。哪像傅家,母親被人劫了,兒子竟是無動于衷的。”
太夫人被她這番話氣得七竅生煙,渾身顫抖,“你,你……”解語一臉誠懇,“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太夫人差點背過去,強撐著扶住門,喘著粗氣罵道:“死丫頭,你不敬長輩,天打雷劈!”
“太夫人還信這個呀,”解語笑道:“俗話還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呢,太夫人不也親手把傅侯爺和我娘拆散了?太夫人,壞人姻緣會有報應的。”你說這老太太腦子在想什么,兒子娶了心愛的女人為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難道不好,她偏要瞎折騰,把兒子家都折騰散了,她就高興了?兒子長大了總要娶媳婦的,真是想不開。
太夫人倚門喘了會兒粗氣,兩眼放兇光瞪著解語。自從傅深長大成人襲了爵她一直高高在上過著一呼百應的日子,哪里受過這個擠兌,直氣得三佛出世,五佛升天。
添福、添壽大概是睡著睡著聽聲音不對了,兩人睡眼惺忪的披衣過來,太夫人看見這兩人更是沒好氣,厲聲喝道:“關門!”氣哼哼的轉身回屋,添福忙不迭的過來關了屋門,添壽過去要扶太夫人,被太夫人帶著怒氣甩開。添壽跌坐在地上,和添福迅速交換個眼色,急忙爬起來,低聲下氣小心謹慎的服侍太夫人睡下了。
張雱眉目舒展,心悅誠服,“我本來想罵她的,哎,要不是她年紀大了又是女人,我是要揍她的!不過還是你厲害,輕飄飄幾句話便把她氣壞了,解語你真行!看那老妖婆氣成那樣,比打她一頓罵她一頓強多了。”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凡事若定要武力解決,終歸是落了下乘。”解語似笑非笑,“大胡子,你人很好,只是太過沖動太喜歡用武力了。”張雱撓撓頭,“也是,要不這樣,解語,你教我吧,教我不用武力,攻心為上。”
“好啊,”解語笑著答應,“不過我若教你,便是你老師,你可要聽話。”張雱輕輕“嗯了”了一聲,“我聽你的話。”解語一楞,這話聽著,怎么,有些曖昧呢?忙笑道:“我可不白教,要收學費呢。”張雱正色道:“那是自然。”當即決定把這宅子、把自己積攢的古董珍玩都拿出來,當作學費。
岳霆再也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自房后緩緩走到二人面前,“安姑娘,舍弟自有父兄教導,不敢勞煩您。”解語淡淡一笑,并不說話。張雱怒道:“你這么冷不丁的出來,嚇人一跳知不知道!”不知道姑娘家膽子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