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滿了?”一名首領模樣的黑衣壯士不怒而威的問道。客棧老板冷汗都冒出來了,陪笑說道“是,所有的上房都住滿了。還有一間大通鋪,過于簡陋了些,可不敢給您這樣的貴客居住。”那大通鋪只收一個大錢兒一晚,是平民老百姓對付一夜的地兒,又酸又臭的,這幫人衣著光鮮,如何住得。
“通鋪無妨。”黑衣人微笑道“我等自帶有鋪蓋,卻不用你的,你只把房間打掃干凈即可。”爐火燒旺些,一人一件虎皮袍子蓋著,可以御寒了。
客棧老板大喜,連通鋪都全滿!今兒是什么日子啊,要發財了!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您放心,定是干干凈凈的,定是干干凈凈的!”一迭聲吩咐店伙計“手腳麻利點兒!快收拾去!”店伙計響亮的答應,飛奔去了。
“只一樣”,客棧老板正喜笑顏開時,黑衣人又口了,“我家主人可住不得什么通鋪,煩請老板無論如何開間上房出來。”隨手將一錠銀子塞進老板手中,根本不容他說旁的。那威懾般的眼神,嚇得老板站都站不穩,“是!是!我這就想法子去,您稍等,您稍等!”屁滾尿流的跑了。
客棧老板跑到上房這廂,倚著墻壁喘息了半天。披盔戴甲的官兵不敢招惹,還是求最早過來的那位貴客通融通融罷。那位爺面善,看著是個好說話的,再說他還帶著位小娘子呢,女人家必是心軟的。
客棧老板壯著膽子敲了張雱的房門,點頭哈腰把來意說了,“您是善心人,就可憐可憐小的,那貴人小的實在是惹不起呀。”這老板也不知是真嚇壞了,還是擅長裝相,聲音凄慘不說,又擠出了幾滴眼淚,看上去十分可憐。
“貴人?”張雱和里間的解語互相看看,來的是什么貴人?這間客棧中除了錦衣衛、六名文官、岳霆,居然又來了新客人,倒是出乎人意料。
“看老板這為難的樣子,真讓人心中不忍。”溫柔如水的女子聲音響起,“咱們便擠一擠罷,橫豎只湊合一晚,明日便要起程的。”
客棧老板諂媚的夸獎,“娘子真是善心人,必有福報。”唯恐女的應了,男的不應,眼睜睜看著張雱。見張雱勉勉強強點了點頭,心里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成了,能交差了!若是張雱不肯讓房間,老板真不敢下去跟黑衣人覆命。想到黑衣人的眼神,老板莫名打了個寒噤,覺得背上涼嗖嗖的。
一陣忙亂之后,張雱、解語挪到隔壁房間,本來訂的三間房,如今只有兩間了。張雱、解語一間,沈邁留下的好手李淋、韓雨等四人擠一間。新來的一行人也都安置了。不知不覺間,已是深夜時分。
“只有兩人看守?”張雱和解語頭挨頭耳語,“看來他們不當回事。這便好辦了。”二十個人,只留兩個人看守,其余人等呼呼睡大覺。說明他們對這幾名文官根本沒放到心上,也沒想過會出什么岔子。
“文劫還是武劫?”張雱詢問。文劫,用迷藥迷昏了,悄悄把人帶走完事;武劫,潛入房中把看守殺了,帶上人快馬逃走。看錦衣衛守衛松懈,文劫武劫都成,都能把人救出來。
解語皺緊眉頭。本來打算在路上劫的,比照著尋常山匪,跳出來大喝一聲“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反正盜匪遍地,官兵被劫了也毫不稀奇。況且這幫官兵若是聰明,回京后完全能報上一個“暴病身亡”,之后連個緝拿的告示都不會看見,隱姓埋名過下半生也就是了。
可是離京城太近,不出十里,真還不敢如此這般動手。萬一遇上京營的人馬,或巡視的人馬,該如何收場?百花坡恰巧離京城十里,再出了這個地界,慢慢的就開始亂了,動手也便利。可是,依今日情形看來,實在不敢再等。錦衣衛今日能鞭打虐待,明日不定怎樣呢。安瓚身體文弱,可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早一日將安瓚救出魔爪,才能早一日能放下懸著的心。
“一則,安安穩穩救出爹爹;二則,不連累無辜之人。”這是劫人的兩項原則。解語想來想去,不能動靜太大了嚇著安瓚,也不能連累同行的其余文官,不能連累百花客棧之人。“還是文劫罷,多費些周折,多花些力氣,莫讓爹爹擔驚受怕的,又不連累旁人。”
丑時,張雱悄悄出去一趟,回來后臉色忿忿。這該死的岳霆,他這會子守在安伯父身邊做什么?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瞎折騰!有本事你把安伯父救出去呀,在這兒茍延殘喘的,有什么意思。
“這當兒,不好動手。”張雱含含混混說道。解語點點頭,并沒多問什么。
平旦時分張雱又出去了一趟,肺都快氣炸了:岳霆瘋了么?和衣坐在安伯父身邊!迷藥什么的對付小兵還行,對付岳霆,那真是一點把握沒有。岳霆警醒得很。
張雱實在忍不住,輕輕抽開門栓,閃身進了屋。岳霆眼皮動了動,睜開眼睛,手按在腰刀上,“無忌?”張雱惡狠狠瞪著他,這愛搗亂的!從小到大都知道讓著自己,偏偏到這要命的時候跟著瞎搗亂!我們當緊救人知不知道?你在這兒很礙事知不知道?你很討厭知不知道?
張雱一躍而起,從窗戶中躍了出去。岳霆緊跟著出來,“無忌,你怎么會在這兒?”張雱引他到了僻靜之處,一句話不說,揮拳便打。岳霆也出手招架,兄弟二人悶頭打在一處。
估計著差不多了,張雱才停下手,轉身便走。岳霆追上他,“無忌,你來這里做什么?”他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岳霆腦中模模糊糊想著什么,卻不敢深想。只安慰自己道“無事,無事。無忌還小,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