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進了九月,太學里頭放了授衣假,因秦思明忙碌,謝寶樹便整日里呆在家里讀書寫字,閑了便去尋謝橋說話,間或對弈兩局消磨時光,隔三差五也可約上子謙敬生小酌一番,倒是別樣自在。
只秦如玉每每尋了雞毛蒜皮的小事,便喜歡和他拌嘴,倒引得其余幾人在一邊笑話他,真真唯小人女子難養也,圣人的話原也不錯。幸好沒多久她就家去了,不過說起來,她還真有幾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猜不透。
說來便來,說走竟是尋不到一點影兒了。他也曾旁敲側擊問過幾次,慎遠總是顧左右而他的岔了開去。若問橋妹妹,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竟不知哪家倒霉攤上這么一位小魔星。
想著,自己不禁搖頭失笑,卻與自己有什么干系。
謝橋邁步進來的時候,正瞧見謝寶樹靠坐在沿炕一側,手里雖握著一卷書,眼神卻直愣愣的盯著對面墻上的一副畫發呆,間或搖頭傻笑,甚為有趣,遂撲哧一聲笑了。
謝寶樹回過神瞧見她,不禁挑眉道:
“今兒卻是那陣風,把妹妹吹到我這里來了,巧梅,巧梅,妹妹可是稀客,快端咱們的好茶來”
巧梅一手撩開簾子嗔道:
“還用爺巴巴的吩咐,我們難道都是擺設不成,姑娘都和我們在外面說了會子話了,爺不知道琢磨什么呢,這樣入神,竟是沒理會”
說著把手里兩個斗彩團花小盞放在炕幾上:
“這是前兒從尚書府敬生少爺那里得來的黃山供菊,這時節喝這個茶,最是清心明目的了”
謝寶樹伸手指著她道:
“你這張嘴越發和橋妹妹廊下那個呱噪的黑老鴰一個樣了,哪里用你巴巴的獻淺子,敬生那小子早給橋妹妹送來了,難道有我的,竟沒有妹妹的不成”
那巧梅被他排揎一頓倒也不惱,只笑道:
“姑娘有便是姑娘的,來了咱們院子里,我泡上這個來,便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謝橋笑道:
“這話說的原不差,我這里領巧梅姐姐的心意便了,我哪兒有前兒新勾畫好的幾張花樣子,回頭讓巧蘭給姐姐送來,以作答謝”
謝寶樹道:
“你們倒是說起話來,生生把我晾在一邊,卻是哪里的道理”
謝橋和巧梅兩人均掩嘴低笑。巧蘭輕輕一拉巧梅,兩人退出去到廊下坐著去了,屋子里只留下她們兄妹吃茶說話兒。
謝橋吃了口菊花茶才道:
“我是來問大哥哥,老太太說,過幾日要去郊外的普濟寺燒香還愿,這一來一去便要幾天的,你可跟去嗎”
謝寶樹點點頭:
“勢必要去的,以前你都在南邊,那普濟寺你沒去過,卻是個絕好的地方”
斜橋哧一聲道:
“和尚廟哪有什么好處,不過暮鼓晨鐘罷了”
謝寶樹搖搖手道:
“不然,不然,那普濟寺依山而建,傍水而開、不止山明水秀且香火鼎盛,雖為前朝兵禍所毀,但先帝下旨修葺重建,卻比之前的規模更翻了一番有余,昔有普濟疏鐘詩云:寺外青煙煙外峰,煙中佛寺曉鳴鐘。煙消寺出鐘方歇,鐘撤煙飛寺又封。此地散花真普濟,當年題壁可重逢。山僧若解紗籠意,漫說詩人莫繼蹤”
謝寶樹說的得意,謝橋不禁心馳神往。謝寶樹瞧了瞧她的神色笑道:
“況,那寺中還有一眼菩提泉,泉水清冽而有香氣,烹茶最是難得的,只這時候去,山中早晚甚涼,卻要多帶些厚衣裳才是”
說著側目打量謝橋兩眼,狀似無意的道:
“那個秦如玉若是能在,和妹妹做個伴兒倒恰恰好”
謝橋微微一怔,不明白剛說著普寧寺的事情,怎么就轉到如玉那里去了。她剛回宮時日不長,想來必是出不來的。不過常日里如玉若在,卻少不得要和謝寶樹別扭拌嘴,誰知道如玉走了,謝寶樹倒還惦記上了,真是一對冤家。
念頭剛轉到此處,腦中靈光一現,不禁歪著頭打量謝寶樹半響才道:
“莫不是大哥哥想念如玉姐姐了,待我捎個信過去吧”
謝寶樹忙擺手,磕磕巴巴的道:
“誰......那個......那個想念那瘋丫頭了,妹妹莫胡說”
謝橋偷偷一笑也不點破,左右目前來看,也不過是個小苗頭罷了,再說秦如玉畢竟身份太過特殊,即便謝寶樹是伯爵府襲爵的嫡長孫,這身份上卻也差了一截子。
再說她一個世族小姐的婚姻,都不可能自己做主,何況如玉貴為一國公主,即便真的兩情相悅,說不得更糟了也不一定。
遂敬意岔開話題,去說那旁的瑣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