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正揮退了親衛,只留下女兒慕容煙,特意叫上趙軒,三人一同來到王府后院。
夜涼如水,月色皎潔,灑在庭院的石桌石凳上,也照亮了老帥那張卸下威嚴后,略帶幾分沉郁的臉。
“坐吧。”慕容正率先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趙軒和慕容煙對視一眼,也依坐下。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只有晚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
“小子,你老實跟老夫說,”慕容正終于開口,聲音低沉。
“你今天給老夫看的那些東西,是想讓老夫安心,還是想讓老夫更擔心?”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沒頭沒腦,慕容煙都聽得一愣。
趙軒卻聽懂了。
他笑了笑:“大帥此何意?”
“何意?”慕容正哼了一聲,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像是喝酒一般。
“火槍、火炮、畝產三千斤的糧食、日產萬斤的精鐵……”
“這些東西,的確能讓涼州固若金湯。”
“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東西,也足以讓你變成天下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老帥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緊緊盯著趙軒:“五姓七望恨你入骨,朝中那些眼紅的政敵巴不得你死。”
“現在,你又亮出這些足以改天換地的‘大殺器’,你讓陛下怎么想?”
“他會覺得你是在為大盛鑄造利劍,還是在為自己打造龍袍?”
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澆散了白日里的壯懷激烈。
將最冰冷、最現實的政治兇險,赤裸裸地擺在了面前。
慕容煙的心也揪了起來,擔憂地看向趙軒。
她知道,父親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懸在趙軒頭頂的刀。
“功高震主,鋒芒畢露,自古以來都是取死之道。”
慕容正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和擔憂。
“你在這涼州,鬧出的動靜太大了。”
“萬一……我是說萬一,各方勢力聯手發難,陛下也動了猜忌之心,你當如何自處?”
“屆時,煙兒……還有蘇婉那孩子,她們可都要跟著你遭殃。”
提到女兒和蘇婉,這位兵馬大元帥的眼神,終于流露出一名父親最純粹的擔憂。
趙軒沉默地聽著,沒有反駁。
他知道,這是慕容正的肺腑之,是老丈人對女婿最真切的關心。
等慕容正說完,他才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從容不迫地開口:“大帥的擔憂,小侄明白。”
“但您多慮了。”
他抬起頭,迎上慕容正審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堅定。
“無論是五姓七望,還是朝中百官,亦或是周邊諸國,他們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
趙軒侃侃而談,智珠在握。
“他們更像是一群被利益捆綁的豺狼,看似兇猛,實則各懷鬼胎。”
“只要我們手里的骨頭足夠香,他們自己就會先咬起來。”
“就像雪鹽換書,范陽盧氏不就先坐不住了?”
“只要我們能給出一部分人想要的,就能拉攏他們,去對付另一部分人。”
“古人早就有先見之明,所謂縱橫捭闔,分而治之,并非難事。”
慕容正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一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至于我父皇……”趙軒頓了頓,神情變得鄭重了幾分。
“您覺得,他真的不知道大盛如今的危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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