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不一定能笑到最后,但不爭一定會死。”
榮老夫人此番詢問,心里跟明鏡似的,她再做隱瞞,無異于是自取其辱。
榮妄的心高高懸起。
其實,倒也不必如此坦誠直白。
時間一點點流逝,榮妄的心也漸漸提到了嗓子眼兒。
真真是折磨人啊。
“老夫人明鑒,裴五姑娘此舉實屬無奈。彼時處境,若不奮力自救,唯有坐以待斃;然尋常之法非但無濟于事,反會雪上加霜。此中苦衷,還望老夫人體察。”
“依我之見,實在是情有可原。”
榮妄絞盡腦汁地替裴桑枝辯解。
榮老夫人覷了榮妄一眼:“妄哥兒,你先閉嘴。”
榮妄:閉嘴容易把心上人弄丟!
“老夫人,裴五姑娘如此行事,樁樁件件我都知曉。更有甚者,某些事情原是應我之請,她方才出手相助。若有過錯,當歸于我,還望老夫人莫要責怪于她。”
辯不清,那就大包大攬地將責任盡數攬下。
榮老夫人輕嘆一聲,無奈道:“若再聒噪不休,老身今日便緘口不了。”
榮妄:……
榮妄眸色微沉,默默地向裴桑枝身側靠近一步。
無需多,行動便是最直白的表態。
無論如何,他都會堅定不移地站在裴桑枝身后。在這榮國公府里,他絕不容許任何人給她半分難堪,哪怕是至親長輩,也休想讓她受半點委屈。
裴桑枝,是很好的人。
倘若老夫人愿意了解裴桑枝,亦會欣賞裴桑枝的。
那種旺盛的生命力,像野火般灼灼燃燒,比世間一切珍寶都更令人心馳神往。
榮老夫人神色未變,連眼風都未掃向榮妄,只是看著裴桑枝,沉聲問道:“你方才所的那匹真正的惡狼,究竟是何許人也。”
裴桑枝抿抿唇,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能說,她想將她的父母、兄弟、還有裴明珠,統統送進陰曹地府嗎?
她的親人,不是她的親人,而是她的仇人。
生死不兩立的仇人。
榮老夫人凝視片刻,忽而輕輕搖頭,唇邊溢出一聲幽幽嘆息:“既如此,老身便換句話問。”
“你最終想得到什么?”
裴桑枝眸光灼灼:“我想做大乾開國以來的第二位女侯爺。此后,大乾的史書上,不止武德侯是女子,永寧侯亦是。”
“永寧侯的爵位后,必當添上裴桑枝三字。”
驀地,榮老夫人的神情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她的小姐。
你看小姐當年做的一切,如今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了。
那些曾被世人詬病的舉動,那些離經叛道的選擇,如今都顯出了價值。
世間多了昂首挺胸的女子,她們敢爭敢搶,敢愛敢恨,正沿著小姐當年那條毀譽參半的路,堅定地走下去。
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將那條羊腸小道,漸漸走成康莊大道。
她想,她是愛屋及烏的。
不止是愛榮妄,更是愛她家小姐。
“倒也算是有志氣。”榮老夫人不輕不重地提點道:“但是,僅后宅的陰謀詭計,終是難登大雅之堂。”
“若要堂堂正正立于人前,叫人心服口服,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世道向來如此,哪怕懷抱同樣的理想,追求同樣的事業,女子若要得償所愿,便須付出比男子多千百倍的心血與艱辛。”
“否則,你就算得到那個位子,也是攥不緊的。”
年歲大了,午夜夢回驚醒之際,她時常捫心自問,她的小姐耗著本就比尋常人短的壽元,撐著你尋常人弱的身體,從二圣臨朝到總攬軍國大權,卻盛年早逝,究竟值得與否。
是值得的。
最起碼,讓世間女子知道,花有百態,人有千姿。
天外,是有天的。
榮老夫人斂起飄遠的思緒,目光重新落在眼前人身上,緩緩開口:“你可知,老身今日為何特意邀你前來?”
裴桑枝頷首:“晚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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