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氏的面容驟然繃緊。
裴桑枝臉不紅氣不喘,煞有其事道:“父親說了,這就權當是您欺瞞他在先的一個教訓。”
“破財消災,花錢買教訓,倒也是樁劃算買賣。”
話鋒一轉,她忽而傾身向前,:“不過,母親,女兒實在好奇,您究竟瞞了父親什么了不得的事?父親說這話時,那臉色可當真難看得很呢。”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她就不信,前陣子剛鬧出了“四人行”那樁事,永寧侯和莊氏之間能毫無罅隙。
莊氏的臉瞬間就白了。
侯爺此話,到底是何意思?
“母親……”裴桑枝神色未變,聲音卻沉了幾分,繼續道:“若您不信,不妨移步前院,請父親當面與您分說。”
“三萬兩,買一個既往不咎,換一個夫妻和睦,不虧的。”
莊氏的眼神閃爍不定,眼瞼微微顫動,半晌才幽幽嘆道:“桑枝,我終究是你血脈相連的生身母親。這些年費盡心思攢下的體己錢,原就是為你準備的嫁妝。你何苦非要讓母親如此下不來臺呢。”
裴桑枝不耐,直接攤開掌心:“既然早晚是我的,那就宜早不宜遲,擇日不如撞日。”
生身母親?
呸,莊氏對她是純恨!
莊氏凝眸望著裴桑枝,目光幽深,良久,她終是緩緩起身步入內室,聽得一陣窸窣聲響,再出來時手中已捧著一個雕花檀木匣子。
“這里頭是三十張千兩面值的銀票,”她將匣子輕輕擱在裴桑枝面前,指尖在匣蓋上摩挲了一下,“是我這大半輩子所有的積蓄。”
“你若要拿,便拿去吧。”
“只是……你能不能看在你我母女一場的份上,讓我為你操持明年開春的及笄禮可好?”
“你是侯府千金,及笄之禮自然馬虎不得。那些個管事嬤嬤再是能干,終究不及為娘的心細。”
裴桑枝懶得聽莊氏打感情牌。
這是在折蘭院待不下去了嗎?
“母親想為我操持及笄禮?只怕您還擔不起這個體面。”
“您當年在閨閣時就聲名狼藉,如今又遭陛下申斥。若由您出面主持,非但不能為我的及笄禮增光添彩,反倒要連累我成為京中笑柄。”
“這等大事,就不勞母親費心了。您還是安心在折蘭院反省己過為好。”
“當然了……”裴桑枝驀地一笑:“你若當真閑來無聊,非要張羅及笄禮,倒不如去成府走一遭,給那已經做了妾室的春草妹妹好生操辦一場,定要辦得風風光光、鑼鼓喧天才好。”
“聽說,春草妹妹的處境不太好呢,有幾分我認祖歸宗之初的慘樣。”
莊氏恨毒了裴桑枝,一字一頓:“裴桑枝,我是你的母親!”
“你就不怕別人說你不孝嗎?”
裴桑枝掩唇輕笑:“母親有所不知,女兒能得父親鋪子和您的銀錢補償,可全賴三哥從中周旋呢。”
“三哥剛一回府,便直接去了聽梧院,二話不說就塞給女兒一千兩銀票,還說要帶女兒去霓裳閣裁新衣,到奇珍閣挑首飾。”
“聽說啊,三哥這些銀錢,可都是從母親給他的鋪子里賺來的呢。”
“還有一事更妙……”裴桑枝故意拖長了聲調,:“裴臨允如今也幡然醒悟,整日里變著法子討女兒原諒,又是重嘗女兒受過的苦,又是親自下廚獻殷勤,活像個搖尾乞憐的貍奴,當真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母親覺得,有父親、有三哥和裴臨允這般護著,您的話還有人會信嗎,還能傷著女兒分毫嗎?”
說到底,裴桑枝輕嘆一聲,陰陽怪氣道:“這么一看,我還真有些心疼母親。”
“人財兩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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