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景翊:眼下,最絕望的該是他吧。
他以為的柔弱可欺,依附他而生的菟絲花,悄無聲息間就給他下了絕嗣藥。
氣,氣不得。
恨,恨不得。
他知道,若他有氣性,該不管不顧地處置了裴春草。但,事到臨頭,在有后和有氣性之間,他選擇了有后。
“父親,眼下還是先處理正事要緊。待事了,可否吩咐府醫為春草開幾副安胎的湯藥?”
“雖說她將避子湯嘔了出來,但終究還是服下些許。兒子憂心這會影響胎兒,恐有損其康健。”
成尚書氣的冷笑兩聲。
這副窩囊透頂的模樣真是像極了他在老太爺跟前兒的樣。
隨后,又冷眼看向裴春草:“侯府早已改天換日,沒有你的容身之所。你既是成家妾,便該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若成府傾頹,你亦難逃覆巢之危,有些話,想都不能想,更別說說出口了。”
裴春草勾唇,意味深長道:“公爹說笑了,兒媳與景翊哥哥兩情相悅,自然是要白頭偕老、恩愛一生的。”
成尚書:一個妾,做什么春秋大夢!
為了景翊,他忍!
待裴春草生下腹中胎兒……
屆時,他定要叫這不知分寸的賤人死無葬身之地!
待料理干凈后,再為景翊聘一位門當戶對、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
片刻后,荒僻的小院里驟然炸開一陣陣驚惶的呼喊。
“來人啊……”
“快來人啊!春姨娘懸梁自盡了!”
凄厲的喊叫聲一浪高過一浪,像是拼了命要撞破那重重高墻,將這駭人的消息傳到府外去。
……
永寧侯府。
裴桑枝指尖輕撫琴弦,動作尚顯生澀,琴音斷續間,夜鸮與拾翠先后躬身稟報,低語在幽靜的室內輕輕回蕩。
夜鸮回稟的是戲班子在長街上的表現,以及圍觀百姓的反應,拾翠則是在轉述著成府發生的一幕幕。
琴音,漸漸流暢。
裴桑枝笑道:“祖父這銀子花得可真值當。重金養著的戲班子,臨時借來一用,竟有這般出人意料的妙處。”
“名角兒就是名角兒。”
成景淮厚顏無恥得緊,腆著臉討沒趣,她慈悲心腸,怎么不算是成全了他那副賤骨頭呢。
“倒是裴春草……”
裴桑枝的聲音頓了頓,琴音也隨之一滯。
成老太爺的靜觀其變、成尚書的棄車保帥、成景翊的自私優柔,皆在她的預料之中。
唯有裴春草。
她真是沒想到,莊氏對裴春草是半點兒也不藏私,絕嗣的藥,說給就給。更是沒想到,裴春草是半點兒也不含糊,絕嗣的藥,說下就下。
不過,裴春草腹中那尚未成形的胎兒,雖能暫時護她在虎狼環伺的成家周全,卻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這胎兒能保她幾個月?即便足月,能否平安誕下,都未可知。
本以為,最先用上絕嗣藥的會是永寧侯。
思及此,裴桑枝的眸光閃了閃。
興許,永寧侯說不定也用過了。
可真是個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啊。
“速去將成景翊絕嗣無法生育的消息暗中散布出去。尤其要讓人知道,他為了遮掩此事,竟掩耳盜鈴,甘愿忍辱含垢,將堂弟之子認作己出。”
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