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這一去,竟再未歸來,喪生于災民暴亂之中。”
裴桑枝低垂眉眼,指間摩挲玉石棋子的動作漸漸放緩。
又盡是蹊蹺的“災民暴亂”。
分明就是為裴驚鶴量身打造的埋骨之地。
思及此,裴桑枝輕聲問道:“關于裴驚鶴之死,胡嬤嬤可有些線索?”
胡嬤嬤搖頭道:“此事老奴也是在驚鶴公子死訊傳回京城后才得知的。夫人還曾惋惜良久,嘆道,還沒將驚鶴公子最后一滴骨血榨干呢。”
裴桑枝蹙眉問道:“裴驚鶴既已對裴春草的身世起疑,莊氏竟還如此有恃無恐?”
莊氏的憑恃又是什么?
胡嬤嬤輕輕一嘆,唏噓聲道:“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
“更何況,驚鶴公子對六姑娘付出的疼愛和心血皆發自真心,又豈是隨隨便便說收回就能收回的。”
“想要糊弄一輩子固然不易,但若只為謀取一時之利,再簡單不過。”
“二公子裴謹澄能與江夏黃氏大姑娘的婚約,不正是倚仗驚鶴公子才得來的嗎?”
終究是元夫人蕭氏將驚鶴公子教得太過純善了。無論被休棄前后,蕭氏始終身處煉獄般的境地,卻仍固執地將那些無用的圣賢之道傳授予驚鶴公子,過高的道德自覺與自我約束,反倒令驚鶴公子成了他人案板上的一塊魚肉。
身為旁觀者與親歷者,胡嬤嬤看得格外分明。
若非蕭夫人這一脈出了五姑娘這般心智膽識超群、行事近乎瘋狂的異數,將永寧侯府攪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當年那些舊事,是絕無可能重見天日的。
裴桑枝的眉目間掛上了一層霜雪,冷聲道:“好一個好人不長命,好一個君子可欺以方。”
“裴驚鶴之死,既不是莊氏的所為,那就是永寧侯畜生不如的手筆了。”
“胡嬤嬤,你所請之事,我應下了,也必會做到。”
“你所,亦望你能信守承諾。”
胡嬤嬤:“老奴叩謝五姑娘大恩大德。”
她稍作停頓,又低聲續道:“老奴在早逝幼女的墳前石碑下,埋了兩封以油紙包好的密信,乃是夫人當年與賊人往來之憑證。老奴不便出府,懇請五姑娘派人將其取來。”
她原本打算將此作為身后留給萱草的護身符。
可如今才明白——唯有她鬧得越兇、聲勢越大、揭出的舊事越多,五姑娘越滿意,才是對萱草真正的保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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