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絕不仰仗母親腹中那塊肉的鼻息而茍活!
裴臨允氣急敗壞地舉起院中的陶土花盆,狠狠砸向房間的雕花木門。木門劇烈一晃,花盆應聲墜地,碎裂四濺。
他怔怔望著滿地殘片,最終失魂落魄,踉蹌離去。
萱草推門而出,瞥見廊檐下滿地狼藉,唇角浮起一絲嘲弄的笑意。而后,她并未多留,轉身又回到屋內。
房中并無莊氏身影,唯有拾翠正低頭擺弄著幾個瓶瓶罐罐。
萱草壓低聲音問道:“拾翠姑娘,裴臨允……可會看出什么端倪?”
拾翠抬起頭,神色淡然:“你看他那模樣,像是察覺出什么了嗎?”
“當初他將裴謹澄之死鬧到大理寺少卿面前,無非是因永寧侯與莊氏早已決意棄他。再加上在大理寺獄中關了這些日子,除了姑娘,府中再無一人前去探望。日復一日的自疑自問,早已將他逼成了驚弓之鳥。”
“即便莊氏如今好聲好氣待他,他也免不了疑神疑鬼、患得患失,覺得她又在做戲。更何況你在外頭說了那么多激他的話,怒火攻心之下,他那本來就不甚靈光的腦子,怕是更轉不動了。”
“再者,我的口技還算有些本事。”
“莫說模仿莊氏說話,就是單憑我一人演一出逼真大戲,也絕非難事。”
“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萱草聞神色一松,心悅誠服道:“奴婢受教了。”
拾翠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輕聲道:“萱草姑娘,你已非奴籍。用不了多久,你便是有宅有田、私產豐厚的自在財主了,日子只會越發滋潤,實在不必再自稱‘奴婢’。”
旋即,拾翠隨手將那些瓶瓶罐罐收進腰側的鹿皮挎包中,起身說道:“我再去添一把火。”
裴臨允在一個拐角處,迎面撞見了氣喘吁吁的拾翠。
“四公子,您這是去哪兒了?五姑娘特意吩咐奴婢在問心院候著,可左等右等都不見您來,奴婢實在擔心,只好出來到處尋一尋。”
聽到拾翠這番話,裴臨允心下又是一陣波動。
終究只有桑枝……
唯有桑枝,才會如此細致周到地為他安排。
涼透了的心底,仿佛忽被注入一掬溫泉水,暖意漸生。
“四公子,問心院中已備好熱水與新裁剪的衣袍。另外還有一道平安符,是姑娘特地去佛寺求來、開了光的,定能佑您此后柳暗花明、否極泰來。”
在拾翠的引路下,裴臨允來到了問心院。
院中布置果然如那小廝所說,比滄海院還要精致數分。
只一眼,便知用心。
裴臨允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地坐在暖閣中,享受著久違的陽光。余光卻瞥見拾翠有些心不在焉,不時朝外張望,仿佛心中藏著什么事。
“拾翠,是你……還是桑枝遇到了什么麻煩?”
拾翠面露難色,欲又止。
在裴臨允的連連追問下,拾翠終于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樣,道:“姑娘要罰便罰吧,奴婢實在不忍心再看姑娘一個人扛著這么多事,承受這么大的壓力了。”
裴臨允驀地直起身來,聲音里暈染著明顯的擔憂,追問道:“桑枝到底遇到什么麻煩了。”
拾翠雙眼一閉,心一橫,脫口問道:“四公子,您名下……可有私產?”
“您幫幫姑娘吧。”
“求您……幫幫姑娘吧。”
“有人拿著侯府的丑事要挾姑娘,姑娘為了侯府的聲譽,不得不屈服,愁得頭發都白了幾根,可一時之間,實在湊不出那么多銀錢……”
裴臨允失聲驚呼:“有人勒索桑枝?”
“拾翠,你快些細細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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