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不了解裴臨允,可您是看著他長大的。您說,他真是那般心善大度的人嗎?”
他確實不了解裴臨允。
他自然談不上了解裴臨允。
可自打被接回上京也已有些時日,他又沒少往青樓賭坊那等魚龍混雜之處鉆營,怎會不清楚裴臨允是因何被押入了大理寺獄?
一個連親妹妹都拳打腳踢、對親兄長都能狠心下毒的人,能是心善大度之輩?
老夫人的臉色微微一變,神情諱莫如深,壓低聲音問道:“這些……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野兒子”故作神秘道:“娘,我在賭坊認識的好兄弟,他家有個親戚就在永寧侯府當差,已經是一等丫鬟了。”
一等丫鬟總比二等丫鬟有說服力。
老夫人蹙起眉頭,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悅:“賭坊里盡是些下三濫的人物,他們信口胡謅、滿嘴荒唐,哪有一句實話?若真信了,才是犯糊涂。”
“野兒子”急得跺了跺腳,爭辯道:“娘,千真萬確!他若不是絕嗣,怎會眼看兒子們都快死絕了,還不急著納妾延續香火?再說這些時日他閉門謝客,這正常嗎?”
老夫人心中默道:確實不正常。
“你容為娘想想。”老夫人很是猶豫。
想過繼?談何容易。
更何況她這個“兒子”連個正經身份、像樣的來歷都拿不出手。
“娘,這還有什么可猶豫的?我再不成器,也是您親生的兒子,難道不比外人更值得信賴?我不懂永寧侯那些權衡利弊的大道理,可我分得清親疏遠近。”
“您是這個世上我最親的人。若我真有得勢的那一天,定會比永寧侯更孝順您!”
“娘,眼下時間不等人,您每多猶豫一刻,我們準備的時間便少一分。若此時裴臨允突然從外頭認回個兒子,或是哪個旁支子弟得了永寧侯青眼、被接進府中教養……到那時,你我母子只怕連哭都找不著地方,悔之晚矣!”
“早做決斷,方能從容布局。”
“侯府的爵位由我來承襲,總好過落到外人手中!”
“娘,您既能扶持永寧侯成就今日之勢,自然也有本事助我如愿。
“您就信我這一次!”
“娘!”
“野兒子”不自覺地拔高了嗓音,聲音又細又尖,刺得老夫人耳中嗡嗡作響,仿佛無數蚊蠅爭先恐后鉆入腦海,令她心緒愈發煩亂,難以按捺。
“住口!”
“你當這是商量午膳晚膳吃什么那般簡單嗎?”
“你根本不是裴氏血脈,妄想什么過繼之事!”
“再說,即便裴臨允真成了世子,看在孝道與人可畏的份上,他也不敢虧待我這個親祖母。”
“到那時,只要有我一口吃的,自然少不了你那一份。又何必鋌而走險,非要折騰這一回?”
“野兒子”不耐煩地頂了回去:“那能一樣嗎?”
“我看你就是舍不得你那親孫子,才拿這些話糊弄我!”
“你若不肯幫我,我就自己動手——弄死裴臨允。”
“萬一我失敗了,正好到地底下親自問問爹:當初怎么就找了你這么個狠心的女人?為那幾年快活日子賠上性命,到底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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