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佐士官長按照羅南的要求,親自遙控駕駛單兵維修車,將其置入地層空穴緩慢流動的冰凍氮氣中,貼著“土層巡游者”下腹,向作業面慢慢行進,幾無聲息。
也就是這樣做,才不至于被“電刺蛇”的靈敏長尾探測到。
然而這終究是冒險。
控制室里,單農士官大氣都不敢出。
倒是樂佐士官長,一邊操作,一邊閑聊似的開口:“貼著作業面往上,到固態地層停下就可以了對吧。”
“是。”
“話說你剛才笑什么?”
“嗯,哪次?我挺愛笑的。”
“就是我上次說‘親自操作’,你笑我‘技術兜底’那回。”
“我沒有笑你,只是笑我自己。因為,我也是這么想的。”
“哦,是嗎?”
“當然,士官長你知道,當一個連隊主官,并不容易。”
這算傾述心曲么?
單農士官下意識想扭頭去看,可莫名又不敢,僵住脖子,只用眼角余光瞄過去。
單兵維修車繼續在冰凍氮氣中緩慢穿行,“土層巡游者”上,新官與老兵的“談心”也平平淡淡進行下去。
樂佐啞著嗓子笑了兩聲:“‘不容易’是‘不擅長’的借口。”
單農士官聽得呲牙咧嘴,可緊接著,樂佐又一個轉折:“……我也覺得不容易。你能帶著這樣的心思過來,已經可以了。不過來之前,咸竹那碎嘴,就沒提點你什么?”
“說了呀。”
羅南注視樂佐的操作界面,手指還往上面點戳兩下
,標明方位角度,而這也不耽擱他聊天:
“咸竹尉官說他是過來人,要傳經送寶,說作為團隊主官,亮眼也好,平庸也罷,其終極目標說白了只有兩點:
“第一,不折不扣完成任務。
“第二,將大伙兒囫圇帶回去,起碼是盡可能多的人。”
樂佐哼了聲,卻沒有搭話。
羅南繼續道:“他說,能做到第一點,在戰場上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了;再加上第二點,說‘優秀’也不為過。至于什么指揮藝術、作戰風格、管理水平……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不管誰總結的,都是馬后炮而已。”
樂佐還是沒憋住,冷笑道:“他有說自己是‘合格’還是‘優秀’嗎?”
羅南又笑,卻沒有明確回應。
“還有沒有?”
“其他的,大概就是,不管什么評價,要‘生受’才有意義,否則哪怕人家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你夸成一朵花,結果是蓋棺定論的悼詞,也沒什么用。”
樂佐士官長終于點頭:“這話倒也實在。”
羅南繼續微笑:由此可見,咸竹的表述,雖未必就是真理。但在軍隊基層,自有他的道理。
樂佐繼續問:“你準備怎么做?”
這不是下屬對長官的問法,羅南卻不以為忤,坦然答道:
“當然是能做多好,做多好。”
這是廢話,也是實話。
從最現實的角度講,羅南參與的“互動測驗”,并沒給出明確的任務線索,無形之中就要求他盡可能
做好每一件事,以在事后獲得更高的評分,無論他擅長與否。
如今,時勢將他推到機動五連的主官位上,他當然也想做好。
樂佐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
“所以?”
“我大概不是一個很好的領導者。”
“這可不像是一個年輕人的心態。”
“士官長你確認我是‘年輕人’的時候,不正是說明我的領導力有問題?”
“出乎意料有自知之明啊。”樂佐一點兒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羅南也不在意:“哪里,做事魯莽一些,碰頭也碰得早。”
羅南是經歷過真正青澀得罪人階段的。當時剛剛出道的他,真的能把紅狐那樣的隊友活生生氣死。雖然事后沒有人責怪他……當時就炸了。
于是他知道,絕對不能完全沉浸在自身的邏輯中,特別是他的邏輯與其他人有比較大差別時,更要謹慎。
但他也正經歷著讓人無條件信服甚至過度解讀的盲從階段。很清楚怎樣才能夠獲得大家的信任,用自我邏輯去影響甚至覆蓋其他人。
所以,給他的團隊做心理建設,增強“信任”這根弦……怎么可能!
這從來不是羅南的強項。況且,“信任”只是一個關鍵因素,卻不能與最終的目標相混淆。
無論他再怎么經營,也不可能拿出什么軍事指揮人才的人設,甚至是工兵連最需要的項目管理人才都做不到。
再說了,要戰地維修項目管理,不是有樂佐士官長么?這位是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