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莘與洪霜的對話,多少涉及了羅南的知識盲區。
他正琢磨二人討論的“僵尸蟻”,與他理解的概念是否一致,又聽洪霜校官道:“物料壓力怎么解決?”
“實驗過程我有參與,知道制作流程,而且最關鍵的中間體……”
洪霜校官舉手示意暫停,隨后,凌厲眼神又刺到羅南臉上:“你不是要遲到了?”
“不好意思。”
羅南知道,哪怕在指揮序列,有些事情還是存在密級差異的。他心中好奇心再盛,也要以軍令優先,向洪霜和蒙莘各行一禮致意后,就往操作間外面去。
不過臨到門頭,又對蒙莘尉官道:“如果有什么合適的材料,可以先發給我,相關資料我盡量提前研究一下。”
“好的。”
蒙莘尉官剛答應了一聲,洪霜校官就冷冰冰道:“五個小時之后到這邊報到。”
“五個小時?”
這分明就是下一輪談話的計劃時間。
這樣,洪霜校官應該是和方樹校官或者藍鏃醫官商量過了,把羅南的時間分割得干干凈凈,連個渣子都不留。
當然,也可能是隨口一說,這就要兩邊長官的“協調”。
這回羅南一聲不吭,只是又轉身行禮,這才走出操作間,往戰地醫院那邊去了。
對蒙莘尉官說得很豪氣,可羅南到醫院那邊忙起來,就什么都顧不上了。
他現在貌似游離于指揮序列之外,干著一些跑腿的活兒,但那只不過是正戲開場之前的暖場。方樹教官交付給他的這項任務,要形成覆蓋所有指揮序列成員的“星座圖”,以及篆刻在“火種”或璇晶陣列上的“告死鳥”的氣機鏈接,涉及前委三局所有核心人員,絕不是什么兒戲。
從羅南再度踏入戰地醫院開始,他和藍鏃教授就必須要和指揮序列近百號校官、尉官,逐一進行談心談話。
這是沒有人可以接替的任務。
還是那個問題:羅南主導的項目,總會有相當的新意,而這份新意在開始的時候就是“個人作坊”,羅南則是這個“作坊”里唯一的“工匠”。
方樹校官、藍鏃教授都想到了這一點,并安排了專業人員進行旁聽學習。但學習、檢查、監督都好說,想要上手,短時間內還是不可能。而且從另一個層面講,這種“談心談話”也是很私人的,接觸面不適合鋪得太開。
就以方樹校官本人為例,在收回調查問卷、開展談話前,羅南怎么會知道,這位沉靜穩重的上司,竟然在“二星門戰役”開始之前剛剛離婚,經濟狀況還比較緊張。
嗯,好像對湛冥殿下還有些不滿,認為她不應該和蔚素衣走得太近,對年輕人產生不良影響。
這個話題是在談及他女兒的時候暴露出來的。
羅南也好,負責旁聽學習的幾位醫官,也都有些尷尬。
談話室是隔離設置。藍鏃教授在一邊,負責當面談心,他是該領域知名師范,年高德勛,坐在那里就能夠獲得絕大多數人的信任;包括羅南在內的其他人,都隱藏在單面鏡之后,隨時與藍鏃教授溝通――當然,事先肯定是要告知被談話人的。
如此布置,就是為了降低被談話人的抵抗心理,聊得盡可能深入些。
指揮序列的校官、尉官,無疑都是軍方精英,心志堅定,但有布置“幻想構形版本役魔卷”的前提,又有精心設置的話題引導,一旦聊得入了巷,很多信息就不自覺吐口了。
幸好,藍鏃教授經驗豐富、精通話術,既能有效引導,也能急踩剎車,不至于泄露太多個人隱私,引來被談話人的不快。
有這樣的上司頂在前面,羅南樂得做一個旁觀者,在觀察室里默默畫像,琢磨每個目標的“星座圖”,進行位置上、階層上的排布調整,看他們彼此之間的相互影響。這個過程,也是他了解指揮序列、了解前委三局、乃至于了解天淵軍方繁亂蕪雜人際關系的難得捷徑。
雖然也只是極淺薄的一層。
談話并不是一個接一個,完全沒有間隔地進行。
事實上,在每次談話過后,都有一個簡單的組內交流時間。
藍鏃教授會和羅南,還有其他旁聽人員,共同討論一下剛剛完成的被談話人的精神狀態,并做個簡單心理分析――這很正常,旁聽人員中就有藍鏃教授的學生,有的還是學生的學生。
這樣的討論,也便于羅南整理、消化有關內容,更準確得出結論。
藍鏃教授也會審閱羅南整理的資料,特別是現場完成的人物速寫,這已經是“星座圖”的直接前置了。他必須將羅南這邊過于私人化的標準,納入到天淵帝國慣常的評判體系中去,但也不能完全形成替代關系。
畢竟,這個項目眼下還是羅南“個人作坊”的個性化產品,如果將這份印記給抹殺掉,項目本身的比較優勢就蕩然無存,也就沒什么意義了。
“羅南尉官。”
“師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