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鎖定了目標,羅南便順理成章地穿透了那位曾有數面之緣的“靳師傅”的意識屏障,稍加催化,便捕捉到了里面的關鍵信息。
它來自金不換最刻骨銘心的記憶,重要性不而喻。
但羅南認為,最關鍵的是:這段記憶信息,與羅南之前捕捉的來自那位被捕、被殺、被奪去大腦控制權的十三區奴隸礦工“尼奧”的深層記憶碎片之間,存在著極高的契合度。
如果將那這兩段記憶均形象化表示,那么在他們記憶中,都出現了一個深邃、陰暗、熾熱的“隧道”,都響起了仿佛風吹簾幕的聲響……或體感。
“隧道”自然可以理解為“時空甬道”,這也正是羅南在里世界公眾輿論場持續引導、強調的。
而那“簾幕”,羅南自然而然地將其與“神明披風”相對應。
因為這一刻,他不得不想起,當時他以大通意錘擊虛空,意外掀動“神明披風”之時,武皇陛下那格外激烈的反應。
看來,他那一擊真的捅在了要害處。
可是,羅南偏偏很難再進行下去了。
因為他要面對的,是武皇陛下那樣一個神秘且危險的、立場不明的強者。雖然他們是“盟友”,但是在這種高度敏感的問題上,一個不慎就可能讓盟友變成仇敵。
武皇陛下說,“提桶跑路”之前,一定把他這個誘敵幌子搖起來……這不是玩笑。
甚至羅南懷疑,武皇與李維的“混合雙打”也未必不可能。
他必須要當真。
如此,這樣一條顯而易見的線索,反而因為武皇陛下橫亙于前,被迫斷掉了。
至少在這段時間,羅南必須要繞開:
不只是擔心武皇陛下翻臉不認人,他也本能地覺得,如果就這樣直挺挺地殺過去,最后效果很可能就是等同于用“大通意”再一次錘擊神明披風。這樣,從對面噴涌過來的信息流,大概率是不可控的,這個世界吸收、消化的“節奏”很有可能再一次失控。
而且,他也應該給予武皇陛下這個“盟友”一點最基礎的信任,哪怕只是一點點。
他需要和武皇陛下聊聊,認真深入地聊聊:聊“靳師傅”的事兒,但又不止于此。
羅南這樣想著,腦子里面又轉過很多個有關無關的心思,包括孫嘉怡、章瑩瑩那邊奇特的“生命年輪”……
他深吸口氣:要在一個相對平穩的情境下,選好時機,避免激化事態。
而在此之前,他還要掌握更多的底牌。比如……
羅南翻腕兒,變魔術般拿出了一個寬幅的金屬頭箍,隨手放在桌上,恰好將流沙畫擺件似的“時空泡”給套了進去。
他朝何閱音抬了抬下巴:“閱音姐,認得這個吧。”
何閱音眉頭微皺:“金桐的頭箍。”
“是‘束神箍‘。我是說,它的正經名稱是‘束神’。”
這是在外接神經元資料庫內有備案的。
當初還是其外顯的虛腦系統裝配界面,從地球現有資源中為羅南的“應急戰斗裝備”挑選的核心組件。
正因為如此,羅南一度以為這個“束神箍”是梁廬那邊的物件兒,就和隱默紗一樣。
可隨著他對中央星區那邊有更深層的了解,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這個“束神箍”多半不是天淵帝國,至少不是困守含光星系階段的天淵帝國的裝備。
無論是在“中繼站”還是在“測驗時空”,羅南都沒有發現類似的配件,連相似的都沒有。
因為這是“精神側”的裝備,完全不適合那種環境。
還有一個更直接的證據,就是這寬幅頭箍正前方那些奇異的符號,分明是一種文字,但并不是天淵帝國通用語。它有點像禮祭古字的變形,中央星區有太多文字都是這么個來路,但絕對與天淵帝國無關。
羅南用一根手指勾動頭箍,再次問何閱音:“這玩意的來歷,閱音姐你清楚嗎?”
不等何閱音回復,羅南又說:“我的意思是,這個東西是不是從十三區過來的?你給我的資料上顯示,在八十年代,確實有一部分人、一部分裝備和技術,從十三區進入到地球這邊。人,現在找不到了;可裝備的來路,能確認嗎?”
何閱音想了想,微幅搖頭,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又或者是確定了也不好說。
羅南并不介意,就像他不介意這次到淮城與安東勝溝通,只帶了何閱音。哪怕這樣與“竹蜻蜓”談判,根本不對等――只要他不覺得吃虧就行了。
他笑了笑,拿起“束神箍”,使寬幅的、銘刻著特殊符號的頭箍正面正對自己,喃喃念了一句:
“六天在上。”
他用的是禮祭古字的發音。
何閱音沒有聽懂,下意識詢問:“這是上面符號的意思?”
羅南搖頭:“不是。”
他回答得非常確定。
也是這一刻,他的腦子里卻是回想起,來自金不換記憶中巨大猙獰的機械結構。
當然他也不會將這個信息與何閱音共享,只是將手指從那些表面浮凸的符號上抹過去。
其實“葵姨”已經利用外接神經元的資料庫明確了這些符號的來路,并做出了翻譯:
“思想的奴仆,生命的主人。”
思想星團。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