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快中午的時候離開尚鼎大廈，由此可見歐陽會長對人情世故確實不太敏感，他竟然連頓午飯都沒混上。唔，就算是有午飯，大概也是在維護組實驗室里將就了。

今天是周三，工作日，家里人午飯肯定是湊不到一塊兒的。姑父姑媽和莫鵬，都在班上、學校對付了；這回不用莫雅提，瑞雯也跟緊了她，兩人大概是在明堂文化解決。

章瑩瑩肯定也沒有想到，堂堂“在世神明”連在分會里混頓午餐的本事都沒有，早就離開。

羅南這就么華麗麗地落在空地里。

他倒也不在乎，今天沒有找靳師傅當司機，如今單獨一人，樂得輕松，于是便信步走在連接尚鼎大廈與其他高樓的天梯步道上。

沒有明確方向，任意前行，恰如他此時的思維。

他想到歐陽辰。以歐陽會長的為人，他的承諾不用懷疑，這樣的同道、盟友，不管能做到什么，總讓人心中一角有些安定。

又因為與歐陽辰討論了一通武皇陛下，思維又往那邊聚攏，從他開始戒備的武皇陛下這位疑似轉生大能的“感知”能力上發散出去。

“披風”app的能力發動是公開的，必然在精神海洋中翻波起浪。地球絕大部分超凡種沒有羅南“絕對觀察”的手段，并不具備精確捕捉的能力，可“天外來客”們呢？

之前兩輪“虛無妖精”的呼喊，李維和武皇陛下是否能察覺到？

李維那邊不清楚，那家伙目前肯定不在地球，能不能通過其他渠道捕捉這樣隱秘的信息，暫未可知。

至于武皇陛下，她至今的有些反常的緘默，表現在唐儀身上的長時間清醒，感覺她確實是知道些什么、防備些什么的樣子。至于具體到什么地步，真不好講。

還有羅南剛醒悟過來的決定性“手牌”，這樣一個明確的“核按鈕”，哪怕極大概率隨著羅中衡一起粉身碎骨，可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90年夏城戰后，像羅南、像莫雅，像姑父姑媽這樣的親屬家人，怎么也要全部篩個幾遍。

但這并沒有發生，起碼羅南無感。

除非李維、武皇陛下根本不知道是羅中衡，至少在羅南橫空出世之前，并不知道；又或者羅中衡雖然出現在那里，卻不作為關鍵人物來看待，這才給了羅南發育的機會

那可能才是羅中衡“幻術”的核心。

至少在李維方面，確實是這樣。一直到羅南初次登上三尖頂之前，李維、屠格都不確定梁廬是否真的身死，其實到現在也沒有完全確定。羅南也是一直等到看見了梁廬的頭骨，才敢基本確定他的死亡。

對所有的“天外人”來說，梁廬才是那個藏在背后的陰影。

現在這個陰影逐漸消散了，羅南卻又站起來。

局勢明朗，但已然完成了支柱的更替，這期間很可能正是羅中衡誤導認知方向的“幻術”，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越想父親當年的操作，羅南越是深覺他的不易。雖然因為種種原因，羅中衡和羅南父子在很多事上沒能搭上線，形成默契，錯過了太多有序承繼的機會。可羅中衡的安排，還是牢牢遮護羅南，直到他擁有直面“天外來客”的資本。

現在又將這張沉甸甸的“手牌”，交到羅南手里，他真的不能對一位父親要求更多了

如果非要有，大約便是：好好活著。

羅南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就站在天街步道的欄桿處，手肘支著欄桿，看午間陽光照耀下，都市玻璃墻上蕩漾的光波，以及緊鄰的彌漫的陰影，緩緩吸氣，讓深秋涼意在鼻端口腔里盤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