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趙誠親率墨家子弟,帶著潤田機在武安城郊的田壟間輾轉。
從洺水南岸的河谷地,到滏口陘下的坡地,十幾臺潤田機日夜不停地運轉,鏈斗翻飛間,汩汩清水漫過干裂的農田。
不過三日,便澆灌了足足數千畝地。
機器運轉順暢,未有半分故障,連最嚴格的禽滑厘都忍不住撫掌贊嘆。
武安城的百姓們,從最初的遠遠觀望,漸漸湊得越來越近。
有人端著飯碗蹲在田埂上,邊吃邊看鏈斗轉得飛快。
有人帶著孩子來,指著蒸汽升騰的景象,給娃講“這是能讓莊稼喝水的鐵家伙”。
還有些老農,干脆蹲在澆透的田邊,伸手抓起一把濕潤的泥土,在指間搓揉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原來工坊里沒日沒夜地響,是在造這寶貝啊。”
有個挑著空水桶的漢子,望著潤田機嘆道,“先前還以為是啥吃人的妖獸,現在看來,比廟里的龍王還靈驗。”
“可不是嘛,”
旁邊的婦人接話,懷里的孩子正伸手去夠濺起的水花,“有這東西,再遇著天旱,咱也不用愁了,莊稼準能豐收。”
贊嘆聲里,卻也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憂慮。
幾個佃戶湊在一塊兒,聲音壓得極低:“這潤田機是好,可咱有資格用嗎?”
“瞧這鐵打的模樣,造價指定不低,怕是只有君上自家的田地能用吧。”
“要是能租給咱用就好了……哪怕多交些糧也行啊。”
這些竊竊私語,順著風飄進趙誠耳中。
他正站在田埂上,看著潤田機澆灌最后一片試驗田,聞轉頭,目光緩緩掃過圍觀的百姓。
方才還在議論的百姓們,瞬間像被按住了喉嚨,齊齊噤聲,連呼吸都放輕了。
田壟間只剩下潤田機“嘶嘶”的噴氣聲,和水流淌過土地的“嘩嘩”聲。
“此物,名為潤田機。”
趙誠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四野,帶著清朗的擲地有聲,“是我秦國墨閣所造,而我的封地,便是它的第一個試點。”
他頓了頓,看著眾人緊張的神色,繼續道:“如今墨閣已造出十幾臺,接下來還會建造更多。
不只是武安城,周遭的列人城、滏口城,都能用此物澆灌。”
話音剛落,田壟間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
“真能給咱用?”
“君上萬歲!”
“武威君,武威君真是天大的好人!”
百姓們激動得互相攙扶,有個老漢甚至對著趙誠的方向,“咚咚”地磕起頭來,額頭上很快就沾了層泥。連那些先前對“血屠”之名心存恐懼的人,此刻看趙誠的眼神里,也多了幾分真切的感激。
趙誠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目光再次掃過田壟
“先前剛到封地,忙著督造器械,許多事尚未料理。
即日起,我會重新清丈土地、核定戶籍。派田正帶著田佐,會同各村的鄉正,逐村丈量土地,按肥沃程度分級。”
“對編戶之民,按戶授田!每戶上田百畝、中田百二十畝、下田百五十畝!”
“至于潤田機,”
他看向那些躍躍欲試的百姓,“每戶都可租用,租用者,只需在原稅收基礎上,多繳一成即可。”
田壟間瞬間陷入死寂。
方才還在歡呼的百姓們,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個個張著嘴,眼神發直,難以置信地望著趙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