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沈君鵬走進市委家屬大院一號小樓,他心里也認定鐘云峰已經跟蕭良談妥了條件,勒令他返回東洲,是強迫他們接受蕭良提出的條件。
誰能知道鐘云峰找他談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見沈君鵬沉默著不作聲,孫仰軍點燃一支煙,說道:
“如果這狗雜碎開出來的條件,不那么欺負人,我沒有什么意見,該低頭低頭,又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誰叫我們技不如人呢?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們要有我們的底線,不能毫無原則的讓步。我們也不是說到這一步,真就山窮水盡了!”
有些話不好說,沈君鵬只能裝糊涂,看向溫駿、唐逸凡,像是征詢他們的意見。
溫駿沉吟道:“我測算過來,倘若以每股八元轉讓我們所持的流通股、定增新股,我們大體還能保證自有資金不受損失,還能覆蓋掉一年多來的財務及運營成本。如果是以這個價格為基礎,我也贊同談一談,現在就是不知道南亭實業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了。”
“蕭良如果胃口實在夠大,他接手我們這么多流通股后,完全可以繼續將股價往下打,將越江控股徹底打爆倉,我們最多不跟他們去搶廉價籌碼!”唐逸凡說道,“越江控股持有的流通股加定增新股,總計還有六千萬股呢,應該能填他的胃口了吧?”
沈君鵬知道孫仰軍到東洲后,已經與溫駿、唐逸凡商議過了。
倘若蕭良真是提出這樣的條件,扣除了投資人的贖回,他們差不多就還能保住六個億的自有資產,以及天海精工一億五千萬股非流通法人股(承擔七億兩千萬的貸款)不發生難以挽回的損失。
沈君鵬稍作遲疑,說道:“蕭良卻還是能耐得住性子,暫時沒有提具體條件,只要讓我們先交出越江控股的賬戶信息。”
“他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們把主動權徹底交出去,任他宰割?”
溫駿陰沉著臉,不滿的說道,
“我覺得沒有必要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這狗雜碎從來都不是什么善茬。他要是有機會,絕不可能會輕易收手的!鐘書記輕易示好,也是太軟弱了,我們得丟多少籌碼,才能填滿他的胃口?”
“具體還是要談,我們肯定也不能輕易退讓就是了,”沈君鵬說道,“不過,越江控股的那些賬戶信息,我們留在手里也沒有太多的意義——我接下來一段時間會留在秣陵,天海精工的經營不能亂,這才是我們的根本,要不然談什么都是白瞎。”
“好吧,”孫仰軍遲疑說道,“今天成交量放大了,我們明后天應該還能再回籠一些資金,不至于一點時間都拖不起。你先休息吧,我現在就得回秣陵。明天一早約了丁志江碰頭,不知道他那里會不會松口!”
從沈君鵬臨時落腳的別墅走出來,孫仰軍沒有坐進自己的車里,而是上了溫駿、唐逸凡的車。
出宿云山莊的大門,有兩條岔道:一條岔道往市里而去,一條岔道往西直達秣東高速,但孫仰軍也并沒有叫司機停下來,坐回自己車的意思。
溫駿與唐逸凡交換了一下眼色,張口說道:“我總覺得沈總剛才的話里,有些不盡不實啊!”
“……”孫仰軍坐副駕駛位上,從后視鏡里看了溫駿、唐逸凡一眼,沒有作聲。
“我們能拋棄越江控股,但凡有可能,沈總未必不會拋下我們,”溫駿陰惻惻的說道,“鐘云峰其實是性子很陰沉的一個人,怎么可能跟姓蕭的什么條件沒有談妥,就輕易擺出那么多的姿態?”
唐逸凡也沉默了。
如果說將越江控股當成棄子扔給蕭良任意蹂躪,這都不能滿足蕭良的胃口,沈君鵬、鐘云峰他們還能犧牲誰?
他們想不擔憂也難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不是天真無邪的小孩子!
孫仰軍頭痛的敲了敲太陽穴。
一直以來他與沈君鵬只是朋友關系,偶有合作,沈君鵬經營他的君鵬實業,他打理自己的融金投資。
還是許建強在棉紡二廠的老廠房基礎之上開發綜合批發市場缺少資金,他拉沈君鵬一起注資進來,之后在嘉樂科技的投資上展開更密切的合作。
等到操作徐海科工、天海精工的項目,兩家才真正混同到一起。
然而這不意味著沈君鵬就不會為了更好的保存自身的利益,出賣他們!
這年頭簽署陰陽合同太正常了。
比如說沈君鵬幫著蕭良,將他們的價碼壓得更低,但暗地底跟蕭良另外簽署一份利益補償的協議,就能將他們賣個一干二凈。
沈君鵬此時就站在別墅三樓的露臺上,目睹孫仰軍、唐逸凡、溫駿他們的車沒有在小區大門前的岔道分開,而是一起往市里而去,心里輕輕一嘆:鐘云峰昨天明明是強硬要求他回東洲,孫仰軍也跟著回來了,他當然不相信孫仰軍這是要跟他共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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