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省學子高考不喜歡出省,胡嫻、林羲同班差不多有一半的同學考入秣陵的各家高校;大多數學生的家境還是普通,目前還沒有養成大學入學就買手機、電腦的習慣,大家都約好到各自學校報完名,就先跟有手機的胡嫻、林羲取得聯系,再互通宿舍里安裝的座機號碼,方便以后聯絡。
林羲辦完入校手續后,怎么都聯系不上胡嫻,心里焦急,等其他幾名同學聯系過去,就直接相約找到師大來,想找校方打聽胡嫻到底有沒有到校,還是今天發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這一幕,蕭良他想起前世今生的那些昔日同窗,當年真是沒有胡嫻她們這樣的意氣風發。
蕭良看林羲她們都還沒有吃晚飯,正饑腸轆轆,正準備拉他們一起往師大北大門走去,這時候唐啟標、徐雅兩人從后面追過來,一邊小跑一邊趕:
“蕭總,蕭總!”
之前把他當成司機使喚,這時候邊走邊喊蕭總,蕭良站在原地等師大電子工程學院副院長唐啟標與妻子徐雅小跑著趕過來,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知道他的身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真沒有認出蕭總來,壓根也沒有想到蕭總會這么年輕,還以為蕭總就是胡總安排過來的司機,真的失禮,”唐啟標追趕過來,有些氣喘吁吁的抱歉道。
“哈,我確實經常給胡婕當司機,唐院長也不算看錯。”蕭良笑道。
“胡嫻登完記,我們回去路上遇到我們學校的副校長胡鴻志,才知道我們今天眼拙,沒有將蕭總給認出來,把蕭總當司機了,”唐啟標說道,“我們跟胡校長剛趕到女生宿舍樓下,聽宿管說你們剛走沒幾分鐘,就追過來再打個招呼——我們胡校長有一點點胖,還在后面。”
師大早年以培養優秀的中小學教師為己任,八十年代以來陸陸續續成立了一些外語、食品工程類的獨立院系,但理工科一直是其薄弱環節。
蕭良在江省高校屆是有名的“人傻錢很多”,但與師大分管科研工作的副校長胡鴻志確實就只見過兩次面,印象里確實是一個兩百斤都打不住的胖子。
而師大的電氣及電子工程學院今年剛剛組建,唐啟標又是從徐海礦大調過來當副院長的,蕭良以前確實沒有見過他。
雖然師大近年來在加強理科工,在合并專科院校的基礎上,還從兄弟院校調了一批精兵干將過來加強,但學科建設及科研底子,比省內的普通本科院校都要薄弱得多。
蕭良對師大的感情,肯定沒有對東洲工學院那么深厚。
因此,今年以來就算跟跟師大開展合作,但就連王馳鶩都不直接管,更不可能上報到蕭良這里來。
不過,在師大的地盤上,人家又這么熱情的追過來打招呼,蕭良也不會不近人情。
“出北大往右拐,在馬路對面有一家餐館叫隨園食府——這時候應該還有位置,你們先過去要個包廂,把菜點起來,”蕭良跟林羲、胡嫻說道,“我們一會兒再過去。”
蕭良與滿眼疑問中帶些驚惶的胡學慶、陳啟蘭走到梧桐樹下,與唐啟標、徐雅夫婦一起等師大副校長胡鴻志氣喘吁吁的走過來。
女兒換了單位,在新公司一開始別人都是“胡助理”相稱,之后又換成“胡經理”,偶爾有人相稱“胡總”,胡學慶、陳啟蘭都習以為常。
他們還以為這是社會上的人情世故,只要在企業里有個職務,就是“總”;就像鄉鎮街道人人都是“主任”、“科長”,實際上可能連個“副股級”都不是。
村書記那也是書記。
蕭良跟大女兒一樣,畢業走上社會工作有八年了,又是這么一個家庭出身,在社會被人尊稱“蕭總”,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但師大的副校長緊巴巴追出來,是幾個意思?
因為小女兒超生的緣故,胡學慶八三年就被擼了職務,十多來年只是市建筑公司最普通的職工,性格甚至還有些孤僻;胡學慶九七年又從市建筑公司分流下崗了,跟妻子操持一家小書店,勉強混個溫飽,比同期的下崗職工要稍微強些。
胡學慶當然沒有渠道了解東洲乃至江省這幾年來最頂層的政商圈風云變化,但秣陵師大副校長的行政級別,他還是大體了解的。
起碼是一個副廳局級,也有可能是正廳局級的人物,就因為偶爾得知蕭良送他們出現在學校里,就緊趕慢趕跑過來打招呼?
之前妻子說唐啟標、徐雅跑到新生接待點關心小女兒有沒有過來報到,胡學慶就覺得很過分了,當時他還在想,可能小女兒的委培生名額,就是大女兒送禮找唐啟標、徐雅夫婦辦的,他還覺得學校里的領導臉面子就是嫩,收了禮辦事就是比官場上那些老油子地道、妥帖。
“這兩位就是胡助理的爸爸、媽媽?”
胡鴻志快步走過來,也都快斷氣了,跟蕭良握過手后,喘著氣看向胡學慶、陳啟蘭問道,
“胡爸爸的事已經妥善解決了嗎?派出所那邊對宰客勒索的司機有沒有嚴肅處理?蕭總你那邊不方便干預,但新生家長到學校報到,竟然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們學校是可以名正順找派出所,甚至直接找市公安局要個說法的。”
在秣陵八大傳統名校里面,師大的排名肯定不及秣大、秣理等校,但秣大、秣理現在隸屬于國家教育部,跟地方上的關系一直是若即若離,師大作為省屬211院校,卻跟省市地方關系密切得多。
師大這幾年也為地方輸送了一批中高級黨政干部。
九月以來震驚秣陵政商界的“蕭韓”之爭,胡鴻志這邊的信息,剛剛更新到“市委書記韓文松裝病避爭議”這一步。
他暫時還不清楚最新的變化,但對真正了解內中秘辛,對蝸巢科技這些年奇跡般超速發展的胡鴻志來說,不管這一次的“蕭韓”之爭結果如何,已經不妨礙在他心里認定,蕭良是有資格對韓文松這一級別的官員蹬鼻子上臉的。
這不僅涉及傳說中蕭良個人資產規模有多大,也不僅南亭集團、星源時代、鴻盈科技的員工規模有多大,同時還涉及蝸巢科技目前可以說是全國學術研究水平最為領先、頂尖,同時也是規模最為龐大的民營科研機構。
蝸巢科技以一己之力,將國內的新能源、新材料等領域的研究水平,硬生生拔到世界頂流的水準——而在蝸巢科技還以蕭良個人的學術研究水平最高,不服都不行。
胡鴻志感覺省市地方對蝸巢科技在學術領域的地位還不夠重視,也能理解其中的原因:
一方面是蝸巢科技太低調了,太多的研究成果隱而不發。
一方面蝸巢科技涉及的學術領域又太過專業,絕大多數的黨政干部學術專業素養不足,很難理解同樣的材料,僅僅是純度、晶體均勻度提高一兩個數量級,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還有一個關鍵原因,就是國內長期以來已經形成科學技術研究遠遠落后國際的慣性思維,就算蝸巢科技做出多牛逼的研究成果,大家都會下意識下調兩個檔次。
比如一些很明顯是全球獨創的研究成果,絕大多數人都下意識的認為蝸巢科技宣稱“追趕全球一流水平”都是吹了牛逼、注了水分的。
這種心態下,又如何去重視蝸巢科技在學術界的地位?
唯有長期從事學術及工程技術研究工作,近年來又一直分管高校科研的胡鴻志,才略為了解這幾年,不簡單是蝸巢科技單打獨斗,像洪流般令江省舊有的“產學研”體系受到顛覆性的沖擊外,江省還有數百家與之合作,又或者接受注資、投資的企業,可以說共同組成江省“產學研”體系的先鋒力量。
蝸巢科技在江省產學研體系帶動起來的先鋒力量,范圍除了新材料、新能源外,還涵蓋電子電氣、信息軟件、工業控制、機械鑄造、生物醫學、化學化工、金屬冶煉等幾乎所有的工科領域。
這次“蕭韓”之爭的起端,普遍傳出來的消息說是韓國現代集團公子哥對蝸巢科技創始人及東洲的地方官員傲慢無禮,秣陵市委書記韓文松非但不予維護,還勒令蝸巢科技到宴會現場給韓國棒槌賠禮道歉,結果導致雙方撕破臉——關鍵是韓國公子哥還無權進行液晶顯示業務并購項目的談判,鬧到最后被韓方嚴厲召回了。
胡鴻志也敏銳注意到這些消息并非蝸巢科技傳出,至少秣陵八大傳統名校真正直接負責跟蝸巢科技對接的高層相互通氣,發現都沒有直接從蝸巢科技或相關人員那里聽到什么消息。
這說明秣陵的水面下有更多的人在借勢興風作浪,但有這樣的消息肆意傳出,也足以說明蕭良與韓文松原本要算勢均力敵的人物了,任何一方出了錯,后果都是相當嚴重的。
而說到蕭良的個人作風,省市黨政體系不感冒者居多,而院校體系內,也有極度反感蝸巢科技破壞規矩、不尊重學術傳統跟權威的做法,但高校里同樣有大批新生力量卻是極度擁護的。
偏偏這幾年來,院校體系內反感蝸巢科技的,是屬于被淘汰的那一批,極度擁護,又或者積極跟蝸巢科技合作的新生力量,這幾年學術成就耀眼,都快引起質變了……
所以不管怎么說,聽唐啟標、徐雅說蕭良親自送胡助理的妹妹過來報到,偏偏胡助理的父母今天到秣陵,還遇到這樣的糟心事,胡鴻志不知道則罷,知道了肯定要趕過來招呼一聲。
“蕭韓”之爭還沒有結果,更談不上平息,蕭良不會直接出面干預,胡鴻志能夠理解,但學校以新生家長初到秣陵就被宰客,到派出所還受到辦案人員刁難,出面干涉也是名正順的。
胡鴻志都已經打電話通知校學生工作處及保衛處的人待命了,先了解今天報到的新生里,有沒有人遭遇到同樣的宰客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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