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卻不會有幾個人能理解蕭良“我本將心向明月”的真正用意。
這叫董斌、邵俊剛他們能怎么想?
他們肯定也不會認為蕭良這么做,單純就是為了惡心鄭仲湘。
往更深層次想,不就是晶辰微電子這次在dsp芯片開發上的突破,對星源未來的發展有所威脅,才是他們唯一能得出來的結論嗎?
韓文松睜開眼,微微點了點,表示對董斌這一判斷的認可。
看到韓文松的反應后,邵俊剛轉過頭來,附和說道:
“昨天夜宴結束后,曉明拉鄭先生、丁總他們又到永和園吃夜宵,吃過夜宵走出永和園,碰巧撞見蕭良他們接楊榮衍到永和園。蕭良當時就當著楊榮衍、呂繼文這些人,明里暗里還說了一些詆毀星視的話,特別沒有風度!現在想來,也確實是星視這次在dsp芯片開發上的突破,對他們形成威脅了。畢竟蝸巢科技在石墨烯領域的發現再重大,驚動的層次再高,短短十年二十年內,都沒有什么商用價值了。星視在dsp芯片開發上突破就完全不一樣了,這使他們貫穿了從芯片制造到下游應用的全產業鏈流程。星視要是短時間內不能形成完整的垂直體系,對星源的威脅肯定不會有多大,但現在從上到下貫穿全產業鏈流程的能力,實際在產業布局上,比星源專注下游代工制造要高明得多。”
…………
…………
臨時對楊榮衍通行的路段進行交通管控,張運岳簡單寒暄離開后片刻,羅智林、廖寶軍就陪同楊榮衍來到西南塘研究基地。
蕭良先是邀請眾人到行政綜合樓,整體介紹西南塘研究基地的發展歷程以及目前的建成情況,接著邀請王相泉、楊榮衍、呂繼文等一行人走進真正的研究基地。
這也是西南塘研究基地成立以來,極罕見的向外界展現內部布局以及目前蝸巢科技正進行一部分研究情況。
照顧到王相泉、羅智林、鐘云峰、廖寶軍等人都不是專業人士,上午的調研參觀,不會涉及太高深的理論交流研討,蕭良在更為詳細的講解石墨烯發現過程中,重點介紹、展示這幾年蝸巢科技在實驗室、研發人才梯隊等研發體系各方面的建設情況。
“……這里是我們c66課題組進行石墨材料預處理的實驗室,石墨材料進行嚴格的預處理,對其內部晶體結構進行規整,為機械剝離做準備。當然,預處理、觀察襯底的選擇以及制備,我們都進行了大量的摸索與嘗試。去年上半年,我們通過機械剝離法,成功制備出第一片石墨烯,也僅有幾平方微米大小,約為成年人一根頭發的千分之一二,工作的艱巨還是可見一斑的。很多同行實驗室短時間可能還不具備相應的制備條件,不過,我們準備了一些預處理過的石墨材料及成品樣本,可以供同行研究所用,”
“……蝸巢科技作為一家商業機構,最初決定進入石墨烯領域展開深入研究,也是注意到前人在這一領域三四十年以來的研究,雖然以理論為主,但也早就預測了其在電子材料、能源存儲以及散熱材料等領域的廣闊應用前景。同時,各種石墨材料的深入研究,一直以來都是我們研究的重心所在——這是我們前期奠定鋰電優勢技術的核心,不敢馬虎大意。星源時代想在鋰電領域真正站穩腳,保持好不容易爭取到的領先地位,僅僅在工程技術層面展開研究,是遠遠不夠的。鋰電領域的研發經費,我們差不多將三分之一的額度,都投到相關基礎理論研究上。石墨烯是我們在相關基礎理論研究的一個嘗試方向。而在成功用機械剝離法制備出第一片石墨烯之后,我們又立即從化學氣相沉積、拓撲化學等領域著手,進一步研究石墨烯的制備辦法。當然,很多研究工作目前還沒有形成確切的成果,但我們這次也打算拿出來,跟同行分享。這主要也是我們認識到,石墨烯要進入真正的商用化,還有相當漫長的距離,前期的研究成果跟思路,敝帚自珍是沒有意義的。秣陵理工、東洲大學的研究平臺以及學系建設,也會以最快的速度展開……”
“……楊院長希望我們這次能夠交代更多的研究工作細節,其實我們也沒有想著隱瞞什么,一直以來也都是攜手同行共同前行。這些年來,除了數百家合作企業外,我們也很重視跟秣大、秣理、東洲大學等高校的合作,重點加強基礎研究領域的不足;同時,這兩年我們也逐步開始尋找省外高校、科研院所,進行一些合作……”
“當然,我們作為一家商業機構,資源又是有限的,只能主要圍繞我們的商業利益,展開基礎及工程技術層面的研究工作。目前重點開展的研究工作,也是以鋰電、精密制造為核心……”
“鋰電在pc、通訊以及消費電子領域應用前景廣闊,目前正被發生的現實所證明,但未來在新能源汽車領域的應用,很多專業人士也早就給予極其樂觀的預測。因此鋰電研究領域,我們一方面是加強基礎理論以及電極等各種材料的制備與研究。在液鋰、聚合態鋰電之外,固態鋰離子電池也有相關的課題組在跟進。磷酸鐵鋰作為鋰電正極材料的潛力,九六年就被人發現,我們甚至更早進行相應技術課題的跟蹤研究,相信我們應該將是全球第一家拿出相應成熟商用技術的機構。相應的專利技術,今年年底就會過保密期,我們到時候也會對外公布一些理論研究的論文。同時,我們提前布局新能源汽車等領域的應用研究。在這些領域,我們除了電池外,在電驅(電機)、電控系統也都有涉及。當然,國內在相應領域的研究及產業基礎還很薄弱,我們目前也僅僅是早期的技術摸索與積累階段,暫時也沒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績。說到精密制造,這就需要從我創建南亭集團發展保健品、飲料產業說起,再延伸到閥控鉛酸電池以及鋰電產能的建設。不可否認國內在生產線及裝備制造建設水平上的薄弱,因此我們很早就布局了工業控制、電氣自動化、電子工程、傳感器及檢測技術等領域的研究,做我們自己的生產線。雖然我們前期的核心,是專注我們自身需要的生產線及裝備水平的提升,但也從來沒有忽視過相關基礎領域的研究投入。沈君鵬沈總是天海精工的董事長、總裁,他的公司這幾年專門從事中端數控機床的研發與制造,我作為朋友,總是敦促沈總加強技術層面的研發。當然,單純從工程技術層面推動國內機床產業的發展,其實還是遠遠不夠的。我去年參與到天海精工的增發之后,沒有太多的精力去干涉天海精工的研發工作,但也推動了一件事,就是與秣大、秣理的數學系合作,加強空間曲面、空間曲線微積分領域的研究。我認為這些基礎領域的研究,才是核心,作為一家有志在機床行業建功立業的企業,僅僅將目光停留在插補軟件的代碼編程,層次還是太低了……”
參觀以及下午的交流活動,主要還是蕭良站在臺前,第一次系統性的對外界講解、展示,蝸巢科技這些年來研發體系建設以及當前主要研究工作的開展情況。
秣陵大學作為九九年第二批九八五工程入選院校,教育部與省政府連續三年、每年撥給的專項建設撥款,也僅為四億元人民幣而已。
而秣陵理工作為今年年初第三批入選九八五工程院校,每年專項建設撥款僅為兩億元,持續時間也僅有三年。
而西南塘研究中心今年列支的研發預算就超過十億元。
蝸巢科技這幾年以來,總的研發投入已經超過八十億。
未來也會根據星源系總體財務情況,在今年三十億的研發經費基礎上,逐年提高。
在這個年代,如此高昂的研發投入,除了一項項或為基石,或舉世矚目的研究成果外,還轉化成一支支水平高超的研究團隊與一座座超高水平的實驗室及研發平臺。
蝸巢科技這次能在自然科學領域取得必將舉世矚目的重大突破與成績,并非僥幸。
中科院作為國內自然科學研究領域最高,同時也是規模最大的研究實體,2000年包括國家財政撥款在內,總投入也就三十多億而已,卻要涵蓋那么多的部門跟人員。
作為派出機構,中科院在秣陵設有分院,主要負責聯絡、協調中科院在江省、贛省兩地總計十家中字頭研究機構,但五六十年以來整個研究體系的建設,跟蝸巢科技相比起來,簡直就是粗陋寒酸的代名詞。
蝸巢科技實際已經成為一座堪稱世界頂級的大型商業研究機構。
雖然蕭良自稱蝸巢科技在很多研究領域僅僅是摸索與嘗試,還沒有到出成果的階段,但作為中科院的領頭羊,對國內各個領域研究現狀無比了解的楊榮衍,卻清晰的知道蝸巢科技很多研究,實際已經走到國際的前沿。
比如說今年啟動的“863”計劃,暨國家八六年推出的國家高技術研究發展計劃,就有電動汽車重大專項,涉及混合動力汽車與純電動汽車等類別,而在此之前從九二年開始,國內就有多家科研機構在相關領域,接受國家的任務安排開展前期摸索性的研究。
而實際上除了電池技術外,蝸巢科技看似不成熟的電驅及電控技術摸索,單聽蕭良簡單介紹,楊榮衍就能斷定已然領先國內同行太多。
包括機床在內的精密制造、自動化及工業控制,也是國家重點投入的產業發展及研究領域,楊榮衍此行之前都難以想象新鴻臣目前正在全國進行布局建設的一座座工廠,生產線已經全部由星源精密裝備集團與合作企業提供。
星源時代的鋰電生產線國產替代率,目前也超過80%。
更關鍵的還在于,蕭良說是意在精密制造,但諸多基礎理論及核心技術的攻堅研究,是奔著國家此時甚至都不敢奢望的超精密制造而去的。
蕭良雖說蝸巢科技資源與精力有限,目前只能圍繞鋰電、精密制造進行研發布局,但實際開展的研發觸手,卻延伸到這兩個領域的細枝末節及幾乎每一處毛細血管,那涉及的學科領域就廣太多了。
“還以為到了秣陵,能看到很多想看的東西,但星源的產能布局主要在東洲,看來我明天還是要厚著臉皮,到東洲走一走、看一看啊,”
楊榮衍跟王相泉說道,
“很多領域的研究,我也僅知只鱗片甲,只能說到實地看一看,才能大體有個判斷。不過,我在過來之前,對蝸巢科技的研發體系及能力,還是有一個初步判斷的。包括蝸巢科技這幾年逐年提升的專利申請數量,也包括江省這幾年逐年大幅提升的專利申請以及高水平論文發表數量,在剔除江省應有的發展之外,明顯出現的拐點,實際是跟蝸巢科技及相關合作企業、院校的學科直接相關。這一點雖然我們早就發現,但考慮到蝸巢科技的特殊性,不具備推廣意義,我們就沒有深入研究,也沒有拿出來公開說。當然了,我們之前的考察,還是停留在表面數據的采集跟權衡上,我今天真正走進蝸巢科技,才發現蝸巢科技所做的,比我們初步判斷的還要深得多、廣得多。我都后悔早就關注到這些,卻拖到今日才成行。今天真正讓我感慨的主要還是三點:第一個自然是我們國內的研究機構,竟然做出如此超高水準的研究成果,在自然科學領域做出這么重大的科學發現,這注定會震驚我們海外的同行們。第二個就是我們國內竟然已經發展出如此超高研究水平的研究機構。第三個就是國內竟然有人能組織、發展并領導這樣的研究機構。蕭良他今天談的這些研究工作跟研究體系建設情況,深入淺出,聽上去比較簡單,但實際要把握這兩大領域如此錯綜復雜的細枝末節,推動這么多的研究工作同步推進,最終在兩大領域成功形成一個個重大研究成果,實在就太難了。我過來時,在飛機上還在跟楊教授、周院士戲稱,蝸巢科技昨天掛到秣理官網上的四篇論文,蕭良都掛了第一作者,多半是他有幾個臭錢,手下的科學家不得不給他面子。現在看來還是我們淺薄了。一個具體的重大科學研究或者發現,一個頂尖的科學家是能發揮關鍵作用的,但一個頂尖科學家,想要領導如此錯綜復雜的研究體系,還要卓有成效的做出舉世矚目的成績,就太難了——更不要說蝸巢科技的研發體系,還是這五六年間逐步建設發展起來的。這大概除了我們蕭老板親自操刀外,沒有辦法假以他人之手了。我們國家在高科技研究方面,一直都在根據國內的經濟發展現狀,推進種種細致入微的發展計劃。就目前來說,這些工作不能算多出彩,但也在有條不紊的推進中。不過,這么一項工作,實際上卻是匯集了全國最頂尖的兩百多家科學家以及工程技術研發團隊的帶頭人共同在做。所以,為了稍稍盡興,作為不情之請,我明天還是希望能到東洲,到星源旗下的工廠走一走,看一看!”
“我明天也沒有什么安排,就陪楊院長到東洲走一趟!”王相泉哈哈笑道。
廖寶軍暗暗發急,明天明明有兩個重要外賓會見,早就在日程安排之中了,王相泉突然決定陪同楊榮衍前往東洲視察調研,省委辦公廳得多狼狽?
不過,廖寶軍也能理解王相泉此時做出的決定。
楊榮衍對蕭良做出的評價實在是太高了,甚至超過石墨烯這一重大發現本身。
江省這幾年來在科技研究活動及成績上出現的明顯拐點,竟然是跟蝸巢科技直接相關,省里竟然都沒有掌握相關數據?
廖寶軍心想相關數據省里應該就有,羅智林分管科技、民政等工作,跟星源的關系又是那樣的密切,他不可能不關注到這些,但他不向上匯報,又或者不寫入省政府相關工作報告之中,其他省委省政府領導意識不到這點,也很正常。
至于羅智林不在他本職工作提這事,又或者知道提了這事也不會引起重視,廖寶軍此時也不想去揣測他的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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