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向法院提起了訴訟。但我們都清楚,真正的困難,不在法庭之上。”他在這里停頓了一下,埋下了一個鉤子,“對手很強大,他們想讓這件事,悄無聲息地過去。”
在他講述的過程中,直播間的觀眾人數幾何級數增長。
魚龍混雜。
支持的聲音很響亮,但謾罵和質疑也同樣刺耳。
又來一個消費死者的?吃人血饅頭好吃嗎?
一個億賠償金就是你提的吧?想錢想瘋了?
博眼球的垃圾律師,滾出克!
陸衡在一旁看著彈幕,氣得臉都綠了,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林默卻像是沒看見,他回答了幾個關于證據和法律程序的常規問題,然后突然一笑。
“我看大家有很多問題,打字太慢。這樣吧,我們開個連麥,有疑問的朋友可以直接上來問。”
這個舉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王啟年教授的眉頭也微微皺起,直播連麥,變數太大了,很容易被別有用心的人帶偏節奏。
第一個連麥申請很快被接通。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傳了出來,帶著幾分緊張和激動。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問李民案的細節,但他一開口,卻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林律師,你好。我……我想問的不是李民的案子。我想問,當初您接李航那個正當防衛案的時候,面對那么大的輿論壓力,還有檢方的強勢,您是怎么頂住的?您……就不怕嗎?”
這個問題,讓喧囂的直播間瞬間安靜下來。
它問的不是案子,而是林默的動機。
林默也沉默了片刻。
他沒有給出慷慨激昂的回答,也沒有說那些舍生取義的漂亮話。
他只是看著鏡頭,像是看著屏幕前每一個普通人。
“我接下那個案子,不是因為我勇敢,而是因為我害怕。”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我怕有一天,當一個普通人,一個賣水果的攤販,為了保護自已和家人揮起刀的時候,法律給他的,不是庇護,而是一副冰冷的手銬。”
“我怕有一天,我們教給孩子的‘正義’‘勇敢’,在現實面前,會變成一個笑話。”
“我們總說,法律是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但如果這道防線,高高在上,冰冷得不近人情,那它保護的到底是誰?又有什么意義?”
他身體微微前傾,盯著攝像頭,一字一句。
“我要做的,就是把這道所謂的‘防線’,從冰冷的法典里,拽出來,拖到陽光下,讓每一個人都能看見它,觸摸它,感受到它的溫度!”
“我不想讓那些生活在底層,那些被欺負、被冤枉、被侮辱的弱勢群體,在絕望的時候,連法律都對他們關上大門!”
“我不想讓‘法’,變成一本只有少數人能讀懂的天書,變成一紙空文!”
這番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直播間每一個人的心上。
宿舍里,一片死寂。
陸衡張著嘴,忘了憤怒。
陳麥的眼眶紅了,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肉里。
他從林默的話里,聽到了自已當年面對和稀泥的村干部時,內心最深處的吶喊。
直播間的彈幕,在靜止了幾秒后,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姿態,徹底爆炸了。
林默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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