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直視審判席。
“公訴人建議,對我當事人王某,判處死刑。我個人認為,這個量刑建議,過重,且有失偏頗。”
“反對!”孫檢察官立刻站了起來,“被告人王某買兇殺人,手段惡劣,情節嚴重,社會危害性極大!死刑量刑,有理有據!”
審判長抬手,示意她稍安。
“讓辯護人把話說完。”
劉律師感激地看了一眼審判長,繼續他的表演。
“我請法庭注意幾個關鍵點。”
“第一,我當事人王某,在本案之前,無任何犯罪前科。他作為一名人民教師,工作勤懇,這說明他本質上并非窮兇極惡之徒。此次犯罪,屬于激情之下的偶發行為。”
“激情?”孫檢察官忍不住冷笑出聲,“從強奸,到網絡暴力,再到雇人去天臺進行演講,這是一個連貫的、有預謀的、持續性的犯罪行為!辯護人,你管這叫‘激情’?”
“我當事人是在罪行即將敗露的巨大壓力下,一時糊涂,才做出了錯誤決定!”劉律師的聲音也大了起來,他必須壓過對方的氣勢。
“第二!”他不給孫檢察官繼續反駁的機會,“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教唆殺人,在本案中,應屬未遂!”
“受害人李思思,至今仍然活著。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也是我們必須承認的法律事實。殺人未遂與殺人既遂,在量刑上,有著天壤之別!”
“他之所以未遂,是因為搶救及時!不是因為他良心發現!”孫檢察官的語氣愈發冰冷。
“但法律看的是結果!”劉律師幾乎是在咆哮,“結果就是,人,還活著!只要人活著,就不能等同于既遂!這是《刑法》的基本原則!”
他開始偷換概念,將犯罪動機的惡劣,與犯罪結果的“幸運”,強行捆綁在一起,試圖為王某爭取那一點點量刑上的空間。
陸衡在旁聽席上聽得拳頭都硬了。
“臥槽,這孫子也太不要臉了吧?默子,你就看著他這么胡說八道?”
林默依舊沒有反應,他只是用手指,在自已身前的桌上,輕輕敲擊著,仿佛在打著某種節拍。
他在欣賞。
欣賞一個頂尖律師,在絕境之下,是如何動用自已全部的專業知識和表演技巧,去完成一場明知虛假卻又必須成功的辯護。
劉律師的辯護還在繼續。
他開始打感情牌。
“我的當事人,是家中獨子,他上面還有兩位年過六旬、體弱多病的父母。如果判處他死刑,等于同時摧毀了三個家庭。一個是他自已的,一個是受害人的,還有一個,是他父母的。”
“白發人送黑發人,人間至悲。我們懲罰犯罪,是為了維護正義,而不是制造更多的悲劇。”
他甚至擠出了幾滴眼淚,聲音哽咽。
“王某罪該萬死,但他也是一個兒子。我懇請法庭,看在他年邁父母的份上,給他一個贖罪的機會!一個用余生在牢獄中懺悔的機會!”
“無期徒刑,同樣是嚴厲的懲罰!同樣能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但至少,它給他的父母,留下了一點念想,留下了一個還能探視的兒子!”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如果不知道內情,不知道那張七位數的支票,不知道林默在休庭時的那番“教唆”,或許真的會有人被他打動。
但孫檢察官不會。
她靜靜地等劉律師表演完,才緩緩開口。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