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我們要談的東西看上去非常庸俗,但是卻沒有人能夠逃得過它的羅網,那東西就是金錢。”夏爾繼續說了下去,“您現在還有多少錢呢?夠用嗎?足以支撐您不斷被流放、以及流放后在異國他鄉的生活嗎?如果沒有錢,您怎么養活您的家人呢?”
“我們總能夠想辦法的。”也許是因為被夏爾擊中要害了,博士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痛苦。他自己受苦也許并沒有什么,但是妻兒跟著受苦的話,那種感覺會讓任何一個成年人痛苦萬分。
“辦法能有多少呢?英國人可不是什么慈善家,相反倒是出了名的吝嗇,再說了,即使您去了那里,普魯士的使館人員就不會暗中盯住您了嗎?才怪!”夏爾的臉上慢慢地出現了一絲微笑,這當然不是出于嘲諷了,“博士,我只知道一個道理,餓死的哲學家不是好的哲學家。哪怕您并不在乎名利,也應該不至于喜歡一貧如洗的生活吧?”
在夏爾如此尖刻的話之下,馬克思博士難得地有些頹然了。
“如果這是必須的代價,我也只能默然接受下來,我并不會因此而后悔,先生。”片刻之后他才回答。
“不,沒有什么必須,我才不相信這個呢!”夏爾又搖了搖頭,然后,他從衣兜里一張期票,“我打算把這個奉送給您,這樣您就不至于面臨到我所說的這種困境了,不是嗎?”
博士看到了期票之后,臉上一僵,接著又閃現出了怒色。
“您把我當成什么了?”
“我把您當成了一個我可以幫助的人。”夏爾冷靜地回答,“我相信我沒有看錯。”
這上面的數目夠他去倫敦后暫時支用,但是又不至于讓他喪失繼續做學術的興趣。
“我不需要接受來歷不明的資助,先生。”博士頗為惱怒地看著他。
“然后您就打算讓您的妻子和孩子跟著您吃苦,為了幫助您保住您的清高?”夏爾頗為嘲弄地笑了起來,“哦,這是何等的高尚啊!”
博士皺了皺眉。
“您放心吧,這是不附帶有任何條件的饋贈,我不需要您的回報,更不需要您附和我的觀點,您大可以繼續自己的學術研究。”夏爾攤了攤手,“您只需要接受它,然后花掉它就行了。”
博士抬起頭來看著夏爾,眼中滿是不解。
“您這是什么意思?”
“沒有任何意思,只是想要幫助您而已。”夏爾馬上回答,“您放心,這筆錢沒有任何問題,也不是什么贓款,我更沒有打算把您拖進什么陰謀當中,開出這張期票的是英國信譽最為昭著的銀行之一,您到了英國去之后盡管去支領就行了,沒人會多說一句的。”
接著,他就將支票放到了博士的書桌上。
博士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動了動嘴想要說些什么,但是最終什么都沒有說。
他雖然有些知識分子特有的高傲,但是絕不至于是個自作清高的傻瓜,更不會為了所謂的清高而故意讓妻兒受苦。
這樣就好。
夏爾在心里嘆息了一聲。
這樣的話,他就不用面臨之后的災難了吧?
馬克思初來英國時,花錢頗為大手大腳,他在比較高檔的切爾西區租房,房租為72英鎊每年(折合約為1800法郎左右,超過一個普通工人的年薪)。但是后來,他很快陷入到了經濟窘迫的境地,就搬到索和區迪恩街,租金為22英鎊每年(直接縮水到了不到三分之一,可見有多慘……)。
1852年2月27日,他寫給恩格斯的信中,如實記錄了他所面臨的困境,“一個星期以來,我已達到非常痛苦的地步:因為外衣進了當鋪,我不能再出門,因為不讓賒帳,我不能再吃肉。”
直到1856年后,因為經濟狀況逐漸轉好,他搬到了倫敦漢普斯頓郊區居住,那里的年租金又是72英鎊。
這時候他已經死了幾個孩子。如果當時他有些錢的話,至少不至于面臨到如此慘重的痛苦吧?至少夏爾是如此想的。
1856年后狀況改善,他的收入逐漸增加是一個原因,副導師加強了對他的資助也是一個原因。由此可見,為了幫助導師,副導師也是蠻拼的了……
不知道副導師工廠里的工人,為這些英鎊貢獻了多少剩余價值……
“至少,您應該告訴我您到底是誰吧?不管怎么看,您都對我有恩。”半晌之后,博士低聲說。
“現在我不想說,博士。”夏爾聳了聳肩,然后他又微笑著說,“如果有緣的話,以后也許我們會在英國見面,而到時候您就會會知道了。”
“希望有那么一天。”
“一定會有的。”夏爾篤定地回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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