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縱即逝。
“時窈,我不知……”周從顯自詡了解她,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好像并不了解。
她不怨,也不恨。
待他,如常人亦無區別。
姚十三,“不知者無罪,更何況我們從未相知相守過。”
“從前,我是英國公府的可有可無的姜娘子。”
“但是現在,我是芙兒的阿娘,兄長的妹妹,姚氏商行的東家,我不是可有可無。”
“不重要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才是我期盼的日子。”
她的視線落在芙兒的小臉上,“任期短,在這個短短的日子里,還是把心思放在父女相處上吧。”
姚十三雙手交疊在腹前,屈膝行了一禮,隨后轉身離去。
天上的煙花一明一滅,周從顯望著她的漸漸走遠的背影,唇角翕動著,喉嚨干澀地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京城的時候,她就在那一方小院兒里。
他好像已經習慣了,她站在原地的等待。
出了京后,她冷淡過,漠視過。
他以為只有他道明往日的苦衷,悉心陪伴便能挽回。
可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
他給的,非她所要。
她早就不是那個在英國公府里掙扎的姜時窈。
他們不是漸行漸遠。
而是,他從未識得過她的真心。
姚十三緩緩走過河邊一顆顆的垂柳,天上的煙花還在綻放。
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地靠在一起看煙花。
她剛走上街,就被郭方攔下。
“姚娘子,我家將軍有請。”
她的視線落在再次出現的郭方身上。
她抬眸看了眼方才的茶樓方向,隨后才看向他,“我不認識你家將軍,若是有公干,明日直接去河道,姜大人,周大人都能尋到。”
郭方,“將軍是您的外祖,您真的不想見見?”
說著他把一卷小像遞給她,“這是將軍府的小姐,亦是您的母親,和您很像。”
母親。
她的腦海里閃過一個模糊的身影。
姚十三的眼睫輕輕一顫,好半晌后才伸手接過那小像。
“窈兒!”
一只指縫里都是污泥,到處都是傷痕的手橫了過來。
姜興堯將那小像又扔給郭方,“我們母親是孤女,沒有什么外祖,你們也不要再來打攪我們。”
“姜大人……”
“窈兒,我們回家。”姜興堯看也不看他一眼,拉著妹妹就往回走。
他的手緊緊地牽著妹妹。
就像十五年前他牽著哭泣的妹妹從孟府的門口離開一樣。
母親病得快死,他和妹妹求上門去,跪了整整一日。
等到的是孟余山的一句,“孟家不認恩斷義絕之人。”
呵,母親的婚事就像一樁買賣,越賣越高,價高者得。
母親的抗爭換來的卻是毀天滅地的打擊。
他記得爹的那雙手,抱過他,也是一雙扇向母親卻遲遲沒有落下的手。
此后他再沒有見過父親,而母親的肚子一日日鼓起,這就是妹妹。
他們三人被關在荒廢的宅子里。
妹妹同母親生得像,四歲時誤闖了孟余山的園子,便被罰跪了整整五個時辰。
腿都腫了,膝蓋都爛了。
母親再被一次議親的時候,她終于帶著他和妹妹跑了。
再苦再難,她從未想過回孟府。
母親早已脫離苦海。
而他和妹妹從始至終,都不是孟家人。
早已恩斷義絕。
現在,何必多說。
酒樓的廂房里,滿桌的美味佳肴,逐漸放涼。
孟余山站在窗邊,頭發已經花白,眼底已經渾濁,蒼生的皺紋刻著他的戎馬一生。
昔日孟府的榮光,五子皆是俊杰,一女更是閨中典范。
如今他的膝下已不剩一人。
旁支只想盯著他的勛爵之位。
孟家人的名聲,更是讓他們私欲膨脹。
郭子彧輕輕走了進來,“將軍,屬下無能,姜大人三番五次的拒絕……”
孟余山抬手制止了他的話。
“明日,老夫親自去見他。”
“七品縣官,鎮國公府世子,他該知道如何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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