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中的偏見,就像一座大山,狠狠地壓在了杏樹的頭上。
就因為它拿人類修煉,就這么追殺它。
那人類吃杏子,砍杏樹,怎么不見她去管管呢?
好歹它沒有害人性命,那女人都快死了,自己還算救了她的性命。
不講道理!
人類真的太不講道理了!!
眼看著邊一的黑紅長戈就要劈開比杏樹的主干,一把銀戈從側面伸過來,一個格擋,彈開了邊一的長戈。
嫫母心有余怵地摸摸自己長戈上被黑紅煞氣燒出來的淺淺傷痕,對邊一道:“祂雖然是精,可身上沒有孽債,你不能殺它,也不能毀祂修行。”
邊一:“你可知道,它拿人修煉!”
嫫母回頭看了眼癱軟在地的杏樹,回過頭來說:“它身上沒有孽債。”
邊一無語,這算什么?
嫫母難得嚴肅地說:“沒有孽債,就說明它是個好精,方相氏只驅邪祟,斬惡鬼,妖精鬼怪也好,人也好,都得一視同仁。”
惡人有鬼吃,惡鬼有鬼吃。
惡不分物種,這才是方相氏守護人間的正道。
邊一無法茍同,那宮妃都被吸成那個樣子了,杏樹身上怎么就沒有孽債了?
她仔細打量著葉子打綹的杏樹,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什么孽債不孽債的,到時看出祂靠嫫母太近,快要嚇得精魂碎裂了。
邊一頭突然又痛了起來,明明剛才精神氣爽,只是眨眼間的事兒,怎么頭疼欲裂,來的如此突然。
嫫母神情莫測,失落地說:“過得這樣快?我以為這次的人選能讓我多玩一會兒呢。哎,罷了罷了,待到時機成熟時,我還是有機會出去看一看的。”
說罷,邊一眼前模糊一片,明亮的靈臺順速黑去,再醒來時,自己正躺在床上,窗戶大開著,外面已經天黑,微涼的晚風呼呼往屋子里吹,吹的沒有關嚴的窗戶呼呼作響。
邊一下了床,趕緊將窗戶關嚴,又去點燃了燭臺。
她白天睡到晚上,實在睡不下去了。
燭火照亮了房間,邊一坐在桌子邊,剛要給自己倒一碗水,卻發現茶壺旁,放著一根細長條的,明黃色的植物。
拿起來仔細查看,才發現者居然是菊花花瓣。
這分明是秋菊的品種,現在還不到開花的時候,怎么會有它的花瓣在自己屋種?
邊一突然想床角看去,燭火無法照亮房間里很多犄角旮旯的地方,但是邊一的眼睛卻可以在夜色里清楚事物,尤其對方身上的精氣都不隱藏一下,想要發現祂并不困難。
藏在床下的小家伙忍了許久,終于意識到自己真的已經被發現了,才害羞地從床下走了出來。
那床底的高度,都比祂高。
邊一意外地看著黃帽子小人,眨了眨眼,害怕是燭火不夠清楚,讓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那小人就在眼前,一步步慢悠悠走到燭火照亮的地方,是個粉雕玉琢,很有書生氣的小家伙,到了她跟前,深深想自己行了書生禮。
邊一此時十分確定,自己沒有感覺錯誤,這小人身上的精氣,和她從南云閣花費三百兩黃金買回來的狼毫筆一模一樣。
她剛才還以為從床底下會滾出來一根狼毫筆的。
難不成,那只狼毫筆已經可以化形,修煉成人了?
若是修煉成人,可不能叫精了,得叫妖。
仿佛看出邊一的疑惑,筆童搖搖頭,開口道:“我非妖來乃是精,身高半尺不成形,怎敢與人相并論,更無妖才那般靈。”
邊一:“……壞了?”
筆童:“……”
筆童委屈,怎這次跟的主人,如此不通文墨,祂都做這么直白的詩了,怎還聽不懂哇。
邊一撓撓頭,很尷尬,她聽懂了,就是聽著好別扭,就不能好好說話嘛。
邊一認真問筆童:“你能好好說話嘛?”
筆童聽完,眼睛都委屈紅了,哽咽道:“我本文筆化成精,書寫天下眾才情,能善道詩詞賦,怎奈被辱沒人情。”
邊一:“我沒有說你沒人情。”
筆童大哭:“不通人乃無情,怎么不是沒人情。”
邊一:“行行行,我錯了,你不要哭了。”
再哭,她也想哭了。
這都什么事兒啊。
筆童擦擦淚,對邊一鞠了一躬,道歉道:“此情并非恩人錯,乃是筆童太矯情。”
邊一:“好好好。”
她家也算出了個文化人了。
邊一拿起桌上的菊花瓣,問道:“這是你送給我的?”
筆童連連點頭,揚起淚痕交錯的臉笑道:“恩人再造如……”
“停!”邊一趕緊打斷,“我知道了,你是為了報恩對吧,其實我只是正常交易,錢貨兩清,是我用得著你,才買下你,你不必念這份恩情的。”
筆童急了,趕緊道:“非我念恩記心間,乃是……”
“我知道!”
邊一再次打斷:“你是個好精,我知道。我真不需要你報恩,你要是喜歡這里,就跟在我身邊。”
猶豫了下,邊一又加了句:“正常點就行。”
筆童再次感動的稀里嘩啦,張開口又想作首詩,但是猶豫了下,還是閉上了嘴巴。
主人不通文墨,好像也不會做事,不是書生,以后也不走科舉,自己這點愛好,以后還是收斂點好,萬一讓主人自慚形穢就不好了。
邊一要是知道筆童心里所想所念,恐怕非得把祂吊起來打。
筆童打了個哈氣,那沒盛開的野菊花實在難采,它采了一整天,才找到這一根模樣完整又漂亮的,此時已經哈氣連天,再難支撐化形,撲通一聲,擋著邊一的面,原地消失。
邊一嚇了一跳,就算變成原型,不應該變成一只狼毫筆嗎,怎么就消失了?
筆呢?
她價值三百兩黃金的筆呢?
邊一著急的到處找,邊邊角角到處都沒有,就連床底下都爬了,還是沒找到。
邊一拍拍手腕,把睡覺的鱉寶拍醒,看著睡眼蒙眬冒頭的鱉寶,邊一一邊戳祂一邊著急的問:“我的筆呢?剛買的狼毫筆呢?你趕緊幫我找找。”
鱉寶哈氣連天,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過來,然后眨巴著眼睛,探出半個身子,開始到處看。
鱉寶的眼睛,不被實物影響,只要不是寶貝,在祂的眼中,都可以透視過去,不管是桌椅墻面,還是山川河流,皆可過眼不入眼,直到找到寶貝位置。
筆童是精,也是寶貝,乃天下讀書人都渴望得道的至寶,它通曉天下文采,書寫人間才情,若是讀書人得道它,無異是得道天底下最好的老師,文采必然一天一進步,科舉無阻,仕途坦蕩。
是人間獨一無二,能排的上名號的寶貝。
鱉寶沒花費多少時間,筆童的原身就在家中,只片刻,便被祂看到。
“它就在后院。”
邊一半信半疑去了后院,果然在馬圈的草堆里,找到了它。
邊一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筆童怎么會跑到這種地方來,她明明記得,回家的時候,她把狼毫筆放在了大廳桌子上了啊。
看了眼在馬棚睡得震天響的小黑小紅,邊一想問話的心思歇了,孩子們睡的太熟,真不忍心打擾。
將狼毫筆揣進懷里,邊一路過秦茹房間的時候,發現房門沒有關嚴,還留著一點縫隙,雖然秦茹不是人,但是大晚上的開這么大的縫隙,也往里面灌風啊。
邊一走過去,準備把房門關嚴,可就這么一個不經意的抬眼看進去,卻發現,床上根本沒有秦茹的身影。
秦茹呢?
她晚上出去干什么?
被壓在心底多日的不安此時全部被掀翻了出來。
曾經可以忽略的不自在也難以壓制的想起。
對秦茹,邊一從來都是信任的。
可是從什么時候起,秦茹的一些行為變得越來越奇怪。
邊一還記得,秦茹剛從變婆變成怪的時候,好像還是能吃下供品的,雖然看起來不太喜歡,但是會吃。
可是某個時間后,秦茹就再也不動她給的供奉了,不但如此,香燭也不再吃,明明開始的時候,她還挺喜歡吃的。
邊一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布置的很溫馨干凈,秦茹最擅長這個了,她是個很溫柔的姐姐,照顧著自己所有的起居飲食,邊一都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