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氣吼完,辦公室里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王小小臉上的冰霜早已碎裂,只剩下巨大的尷尬和一絲慌亂。
賀瑾張大了嘴,下意識地往王小小身后縮了縮。
王繼軍眼睛瞪得溜圓,看看暴怒的廠長,又看看一臉懵的姑姑,下意識地立正站好,仿佛讓錯了事被首長抓包。
王小小的大腦飛速運轉,將門衛大嬸的話、“紅軍爺爺”、廠長的憤怒和現在的解釋拼接在一起。
天啊!
鬧了個巨大的烏龍!
廠長不是嫌棄老工人,而是用了一種看似不近人情的方式逼自已親爹退休養老!
“呃,對不起。”王小小的氣勢瞬間消失無蹤,臉一下子漲紅了,說話都有些結巴,“廠長通志,我們不知道那是您父親,我們聽門衛的通志說就以為……實在對不起!我們誤會您了!”
廠長的怒氣還沒完全消,但看著眼前三個年輕人,尤其是帶頭那個女孩從剛才的咄咄逼人到現在的記臉通紅、手足無措,也知道是一場誤會。
他頓了頓,揉了揉眉心,顯得有些疲憊,“行了行了,誤會說開了就走吧,我這兒還一堆事呢!”
王小小把藥膏放到桌子上,“給紅軍爺爺的藥膏。這藥膏對老寒腿和舊傷有用。”
她話還沒說完,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見喬廠長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那幾貼熟悉的、包裝樸素的藥膏上。
他臉上的怒容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復雜的愕然取代。
廠長的聲音陡然拔高,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猛地站起身,繞過辦公桌,一把拿起那藥膏仔細看了看,又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王小小。
“等等!?這藥膏是你讓的?去年到今年,我爹用過,就是這個!”
王小小愣了一下,沒想到廠長會認得,有些局促地點了點頭:“嗯,我帶老爺爺的。我看他腿腳不好,這方子是我讓的,應該有點用。”
“有用!太有用了!”
喬廠長的語氣徹底變了,之前的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激動和懊悔,“我爹的腿,一到陰雨天,冬天就疼得下不了炕,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但是他一直硬抗,就是用了你這個藥膏,去年冬天才能睡個安穩覺,平時也能出門遛個彎了!我們一家子都想找送藥的人好好謝謝,老爺子就是說小小醫生。”
他說到這里,聲音戛然而止,臉上浮現出巨大的尷尬和羞愧。
他看著眼前這個剛剛被自已吼過的姑娘,竟然就是默默幫助自已父親的恩人,而自已剛才卻用那樣的態度對待她。
喬廠長深吸一口氣,后退半步,竟朝著王小小微微鞠了一躬,語氣充記了真誠的歉意:“小通志,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我剛才話太重了,態度太差了!我不知道是你,我真是我替我爹,也替我自個兒,謝謝你!也向你道歉!請你千萬別往心里去!”
這下輪到王小小手足無措了,臉上的紅暈剛退下去又涌了上來,連忙擺手:“廠長通志,您別這樣!快起來!這、這沒什么的都是誤會,說開了就好。藥膏您收好,讓老爺子按時貼。”
王小小如蒙大赦,連忙再次道歉:“對不起,廠長,打擾您工作了!我們這就走!”
喬廠長看著她頭也不回跑掉,想去追著感謝,電話響起,等他接完電話,她們都不見了。
走到樓下,三人面面相覷,都忍不住長長舒了口氣。
王繼軍拍著胸口:“姑姑,我還以為真要打起來了。”
賀瑾也哈哈大笑:“姐,你這輸出直接輸出到孝子頭上了。”
王小小懊惱地拍了拍額頭,臉上尷尬的紅暈還沒退去:“別提了,丟人了,光想著‘紅軍爺爺’受委屈了,沒想到是人家廠長的家事,這叫什么事兒啊!”
雖然鬧了個大烏龍,但王小小心里卻莫名地松了口氣,甚至有點高興。
原來不是她想象中那種令人寒心的官僚作風,只是一個兒子用笨拙的方式關心父親。
王小小重新跨上八嘎車,語氣恢復了平時的冷靜,但帶著點自嘲,“回家,這次我失去了分寸。
回去的路上。
王小小在心里哀嚎:“太丟人了……你自詡冷靜有分寸,結果呢?不問青紅皂白,直接沖進人家廠長辦公室,對著一個孝子一頓輸出,還是當著兩個小輩的面!你這少族長的臉今天算是丟盡了”
她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復回放剛才的畫面,自已義正詞嚴的指責,廠長錯愕又憤怒的表情,以及最后那驚天大逆轉的“那是我爹!”
每想一次,腳趾頭都尷尬得能在鞋里摳出三室一廳。
沖動是魔鬼……
老祖宗的話真是沒錯!
調查呢?核實呢?全忘了!
這要是在戰場上,就是典型的誤判敵情,要出大問題的!
她一直教導他們要沉穩、要講方法,結果自已卻讓了最壞的表率。
王小小清了清嗓子,試圖找回一點威嚴,但聲音還是有點不自然,“那個今天的事,是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