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謝承淵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她們走了?”
“嗯,剛走,她們下午還得上班。”
謝承淵沉默了片刻,臉上帶著一絲猶豫和不忍,最終還是將一直藏在身后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文件袋,看著沉甸甸的。
“剛剛,我的人來過了……這是你父母留下的東西,都在這里了……”
沈姝璃的身體猛地一僵,記憶瞬間回籠。
她‘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幾乎是撲過去,一把搶過那個文件袋,雙手抑制不住地顫抖。
“我回房間了,你自便。”她丟下一句話,甚至來不及看謝承淵一眼,就頭也不回地沖上了二樓。
“砰”的一聲,房門被關上。
謝承淵嘴唇緊抿,眼底是化不開的擔憂。
他沒有離開,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停在她的房門前,高大的身軀靠著冰冷的墻壁,就那么靜靜地守著。
房間里。
沈姝璃背靠著門板,身體緩緩滑落,最終跌坐在地毯上。
她顫抖著手,打開文件袋的封口。
里面是厚厚一沓未拆封的信。
有些信封已經泛黃,邊角磨損,帶著歲月的痕跡。
每一封信的封面,都用清秀或剛勁的字跡寫著同一行字——“吾女姝璃親啟”。
她的眼淚,在看到字跡的那一刻,便再也控制不住,決堤而下。
她小心翼翼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信封的角落標注著日期:1956年,冬。
那是10年前,她還在小學,父母第一次將她送去寄宿學校。
她拆開信封,里面是兩張信紙,一張是母親秀麗的簪花小楷,一張是父親龍飛鳳舞的行書。
母親的信里寫著:
「我的乖囡囡,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媽媽和爸爸或許已經去了很遠的地方。不要哭,我的寶貝。人生總有別離,只是我們的方式,或許有些特別。記住,你永遠是爸爸媽媽最珍貴的寶貝,要好好吃飯,好好學習,像向日葵一樣,永遠向著太陽生長。」
父親的信則簡短有力:
「小阿璃,爸爸此去,是為國,亦是為家。若有不測,勿要悲傷。沈家的女兒,當有鐵骨錚風,要堅強,要勇敢。照顧好自己,爸爸愛你。」
短短幾行字,卻像千斤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
原來,每一次爸媽出“遠門”,都抱著必死的決心。
原來,他們早已為她安排好了一切,唯獨沒有告訴她,他們走的是一條何等艱險的路。
她一封一封地拆開,一封一封地讀。
有的信寫于深夜,字里行間透著疲憊;有的信寫于清晨,帶著對新一天的期許;有的信里夾著一片風干的樹葉,有的信里畫著一個滑稽的小人……每一封信,都充滿了他們對她深沉而克制的愛。
直到她拿起最后一封,也是最厚的一封信。
信封上的日期,定格在了五年前的那個秋天——他們失蹤的前三天。
她深吸一口氣,顫抖著展開信紙。
這一次,是父母合寫的。
「我們最最親愛的女兒小姝璃:
請原諒爸爸媽媽,再一次用這樣的方式與你告別。
如果說之前的每一次任務,我們都心存僥幸,希望能平安歸來,再親親你肉嘟嘟的小臉。那么這一次,我們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
孩子,原諒我們的自私,選擇了這條布滿荊棘的路。生于這片土地,長于這片土地,我們總想為她做些什么。
我們見過太多的苦難和犧牲,我們希望,我們的女兒,以及千千萬萬和我們的女兒一樣的孩子們,能生活在一個沒有硝煙,沒有壓迫,和平安寧的國家。
這個理想,值得我們用生命去捍衛。
我們給你留下了足夠你一生無憂的財富,但孩子,物質永遠不是最重要的。我們更希望你擁有的,是善良、正直、勇敢的品格,是愛與被愛的能力。
這些年,我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童年,沒能陪在你身邊,看你一點點長大。
若我們回不來,不要為我們報仇……你要做的,是帶著我們的愛,好好活下去。
去愛你所愛的人,去做你喜歡做的事,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不要被仇恨束縛,不要被過去牽絆。你的未來,應該是廣闊而光明的。
我們或許不是合格的父母,但我們對你的愛,從未有過半分虛假。
若有來生,我希望我們生在盛世,能繼續做你的父母,一定好好陪著你,彌補所有遺憾。
永遠愛你的,爸爸,媽媽」
沈姝璃將那疊信紙緊緊抱在胸口,蜷縮在地板上張著嘴無聲大哭,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像一只被全世界拋棄的小獸,任由悲傷將自己吞噬。
父母的音容笑貌,那信紙上熟悉的字跡,都化作最鋒利的刀,一刀刀凌遲著她的心。
原來他們是英雄,是她一輩子都該引以為傲的父母。
可這樣的英雄,卻被蘇云山那個畜生親手推入深淵,死得不明不白!
何其諷刺,何其悲哀!
這滔天的恨意,幾乎要將她的理智吞噬。
她恨不得現在就沖去看守所,將蘇云山那個人渣碎尸萬段,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時間悄然流失。
沈姝璃緩緩睜開眼,眼底的脆弱和悲慟已經被一片冰冷的死寂取代。
她強撐著身體站起來,從空間里取出一個最名貴的紫檀木盒,小心翼翼地將父母的信件一一疊好,鄭重地放入其中,而后將木盒收入空間妥善封存。
打開房門,沈姝璃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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