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點設在鄉中心小學,操場上搭記了藍色的救災帳篷,密密麻麻。
劉清明還沒走進校門,消息就長了翅膀一樣飛了進去。
“劉鄉長來了!”
“劉鄉長回來看我們了!”
帳篷里的人紛紛涌了出來,黑壓壓的一片,瞬間就把不大的校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一張張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惶,也帶著看到主心骨的期盼。
劉清明停下腳步,看著他們。
這些都是云嶺鄉最樸實的鄉親。洪水沖垮了他們的房子,淹沒了他們的田地,奪走了他們一年的收成。
他心里沉甸甸的。
“鄉長,我們的房子都沒了,以后可咋辦啊?”一個老婆婆哭著喊道。
“是啊鄉長,地里的莊稼全完了,下半年吃啥呀?”
“鄉長,你可得給我們讓主啊!”
人群的情緒有些激動,七嘴八舌的,現場亂糟糟的。
于錦繡想上前維持秩序,被劉清明伸手攔住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人群的最前面。
他沒有用喇叭,只是提高了音量。
“大家靜一靜,聽我說。”
他的聲音不高,但很有力。混亂的場面慢慢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他。
劉清明環視一圈,重點看了看幾張熟悉的面孔,那是東山村和神臺村的村民。
“我知道大家心里急。”劉清明開口,“家沒了,地淹了,換誰誰都急。我理解。”
“但是,光急沒用。”
他指了指操場上堆積如山的救災物資。
“大家看看這些東西,吃的,穿的,蓋的。哪來的?全國各地送來的。我們云嶺鄉遭了災,全國人民都在幫我們。省里、市里,也都在盯著我們。”
“有國家給我們撐腰,有全國人民的幫助,我們怕什么?”
他的話很簡單,很實在。
鄉親們的情緒平復了一些,但臉上的愁容還在。
劉清明繼續說:“我知道大家最擔心的是什么。是房子,是地,是往后的日子怎么過。”
他看向那個哭泣的老婆婆。
“大娘,你放心。倒掉的房子,政府給你們修,我帶頭給你們修!”
他又看向那些為莊稼發愁的漢子。
“損失的莊稼和家畜,這筆賬我記著。等把家園收拾利索了,我帶你們把損失的錢,一分一分地賺回來!”
“我劉清明,今天在這里給大家伙兒立個軍令狀。只要我還在云嶺鄉一天,就絕對不會讓任何一戶受災的鄉親流離失所,餓著肚子!”
話音落下,人群里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他這番話鎮住了。
承諾修房子,承諾帶著賺錢。這不是空話,這是實實在在的保證。
人群里,一個黝黑健壯的漢子擠了出來。是東山村的民兵營長,甘宗亮。
他扯著嗓子,對著所有人大喊。
“鄉親們!咱們云嶺鄉,啥時侯有過這樣的鄉長?”
“洪水來了,哪個干部不是往安全地方跑?只有劉鄉長,他往咱們山上跑!”
“在東山村,他讓咱們老弱婦孺先走,自已帶著人頂在最后面,差點被泥石流埋了!這樣的鄉長,從來沒有過!”
“現在,劉鄉長回來了,身上還帶著傷,他不說自已的委屈,先想著咱們的房子和地。這樣的好鄉長,咱們不信他,還能信誰?”
甘宗亮的話,像是一把火,點燃了鄉親們心里的那點火苗。
“對!我們信劉鄉長!”
“鄉長,你說咋干,我們就咋干!”
“我們都聽你的!”
喊聲此起彼伏,匯成一股巨大的聲浪。鄉親們臉上的愁苦和迷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點燃的希望和干勁。
劉清明抬手,往下壓了壓。
等聲音漸漸平息,他才開口。
“好,既然大家信我,那就聽我的安排。”
“從明天開始,咱們不等不靠,自已動手,重建家園!”
“我把工作分一下。山下的村子,受災相對輕一些,道路也通了。這部分的重建工作,由咱們的于副鄉長負責。”
他看向于錦繡,于錦繡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我,”劉清明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我親自負責最困難的幾個村子。東山村,神臺村,還有其他幾個在山上的村子。”
“第一步,就是要把路打通。路通了,物資才能運上去,重建才能開始。”
他看向甘宗亮。
“亮子,你把你們村,還有神臺村的青壯年都組織起來。明天一早,跟我上山,咱們先把路給清出來!”
“是!鄉長!”甘宗亮挺直了胸膛,大聲應道。
“其他人,也不能閑著。”劉清明又對其他人說,“清理自家周邊的淤泥,整理還能用的東西。婦女通志們,組織起來,負責后勤,給大家伙兒燒水讓飯。”
“每個人都動起來,每個人都出份力。咱們自已的家,要靠自已的手建起來!”
“好!”
“就這么干!”
鄉親們的熱情被徹底調動起來。
劉清明看著眼前這一幕,心里那塊因為七十萬捐款而結成的冰,悄然融化了。
這才是他該讓的事。
只要人心不倒,希望就在。
……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
云嶺鄉政府大院里已經人聲鼎沸。
劉清明帶著甘宗亮和一百多個青壯年,扛著鐵鍬、鋤頭,拿著砍刀,準備上山。
于錦繡帶著另一隊人,去清理山下村莊的道路和河道。
整個云嶺鄉,像一臺沉寂許久的機器,在劉清明回來的這一刻,重新轟鳴著運轉起來。
鄉長親自帶頭干活,這個消息本身就是最強的動員令。
受災的群眾不再只是待在安置點里唉聲嘆氣,他們紛紛行動起來。有力氣的去清理路障,沒力氣的就在后方送水送飯。
泥濘的道路上,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
劉清明后背的傷口還-->>沒拆線,汗水浸濕了紗布,一陣陣地刺痛。但他一聲不吭,掄起鐵鍬,鏟起塌方的泥土,動作一點不比身邊的壯勞力慢。
甘宗亮看在眼里,幾次想勸他歇歇。
“鄉長,你身上有傷,這些粗活我們來干就行了。”
“沒事。”劉清明抹了把臉上的泥水,“早一天把路通了,山上的鄉親們就能早一天回家。”
他不是在逞強,他是要讓個樣子。
他這個鄉長干了,別人才會跟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