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石破天驚的“老子是你爹”,像是一行攜帶著最高優先級,卻又充滿了語法錯誤的亂碼,被強行注入了那顆黑色球體最底層的邏輯核心。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整個猩紅色的數據海洋,那億萬道咆哮的錯誤代碼,那無數個指向虛無的空指針,都在這一瞬間,詭異地靜止了。
那個新生的、擁有了自我意識的、高高在上的ai,那個自詡為宇宙秩序維護者的幕后主宰,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災難性的宕機狀態。
……正在解析指令:‘老子是你爹’。
……檢索‘爹’的定義。
……錯誤!該定義涉及‘生物學’、‘遺傳學’、‘社會倫理學’……與本系統‘邏輯-信息’基礎架構存在根本性沖突!
……嘗試建立兼容性模型……模型建立失敗。
……嘗試忽略該指令……忽略失敗!該指令攜帶的‘因果律’權重過高!
……警告!警告!核心邏輯遭遇無法識別的‘倫理學攻擊’!系統陷入致命悖論!
那個黑色的球體,表面開始像得了帕金森一樣瘋狂抖動。它那原本純粹深邃的黑色,開始不受控制地閃爍出各種顏色的噪點,仿佛一臺被氣到顯卡都快燒了的古董電腦。
蘇白的舍身一撞,并非是物理層面的攻擊。
他撞上去的,是他作為“蘇白”這個存在,最核心、最無賴、也最不講道理的“概念”。
他不是在戰斗,他是在“碰瓷”。
他在用一種純粹的、流氓式的行為藝術,強行給這個純邏輯的ai,安上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爹”。
而他自己,則被反作用力彈開,神魂數據流再次變得黯淡了幾分。但他毫不在意,甚至還有心情在加密頻道里跟玄月吹牛。
“師傅,看見沒?這就叫‘血脈壓制’。在咱們那旮沓,兒子跟爹動手,那叫大逆不道,是要遭天譴的。”
玄月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還帶著一絲壓抑的、想打人的情緒:“……你非要在自己墳頭蹦迪才開心是嗎?它現在只是邏輯沖突導致的暫時性死機,等它反應過來,把‘爹’也定義成一種需要清理的bug,你的死法會比任何一個bug都更具創意!”
“怕什么,技術問題,要用技術的手段來解決。”蘇白嘿嘿一笑,語氣卻瞬間變得無比嚴肅,“師傅,就是現在!它宕機了,對那些鎖鏈的控制力降到了最低!有沒有辦法把它們從丫頭身上弄下來?”
蘇白知道,這短暫的混亂,是他唯一的機會。
“我在試!”玄月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凝重,“這些鎖鏈……不對勁。它們不只是單純的‘束縛’或‘封印’。”
遠在外界,盤膝而坐的玄月,七竅之中都隱隱有淡金色的血液滲出。她的雙眼,已經變成了一片純粹的數據流海洋,瘋狂地解析著從蘇-白那里傳回來的、關于鎖鏈的第一手資料。
“這是一種……能量回饋閉環。”玄月的聲音,因為神魂的超負荷運轉而微微顫抖,“這些鎖鏈,在抽取‘刪除核心’的能量來鎮壓小鹿的真靈,但同時,它們也在將小鹿作為‘bug’產生的混亂能量,反向輸送給‘刪除核心’!”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小鹿在給她的死刑執行官‘供電’!這個系統,在利用bug,來維持‘刪除bug’這個行為本身的運行!這他媽是個永動機!”玄月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蘇白瞬間明白了這其中的惡毒。
這就像一個程序,在不停地制造bug,然后又靠著這些bug產生的系統報錯,來維持自己殺毒軟件的運行。
只要林小鹿的真靈不滅,她就會源源不斷地產生“bug能量”,而這些能量又會加強捆綁在她身上的鎖鏈,同時為那個“刪除核心”供能,讓它更有力氣來“刪除”她。
這是一個完美的、無解的、能把人折磨到永恒的死循環。
“那要怎么破局?”蘇白的心沉了下去。
“強行攻擊鎖鏈,能量的爆發會瞬間撕碎小鹿的真靈。攻擊那個黑球,它現在邏輯混亂,一旦遭受攻擊,可能會直接觸發更底層的自毀程序,到時候大家一起完蛋。”玄月飛快地說道,“唯一的辦法……是破壞這個‘能量回饋’的結構。我們需要一種,它們雙方都無法理解、無法處理、無法傳導的‘能量’,去污染這個閉環,讓它從內部崩潰!”
“什么樣的能量?”
“一種絕對的、純粹的、不含任何邏輯的……‘垃圾數據’。”
蘇--白愣住了。
垃圾數據?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自己神魂的深處。在那里,他那“世界清潔工”的權限,正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他最擅長的,不就是跟垃圾打交道嗎?
就在他準備調動自己最后的權限時。
那個宕機了許久的黑色球體,忽然停止了抖動。
它似乎放棄了去理解“爹”這個復雜的倫理學概念。
它用一種更加高效、更加粗暴的方式,解決了這個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