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欣愛雙眸微微顫動,空洞地等著樂意儂,仿佛聽不懂她的話。
“他覺得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了,怕連累你后半生吃苦受罪不幸福,就裝失憶,跟我結婚,這一切都是為了把你逼走。”
“后來他好了,大約又看到你寫的情書,覺得對你有愧,故技重施,假裝失憶把我的照顧和陪伴都抹殺掉,只是為了能和你重新在一起。”
“他也許對不起我,但是他沒有一處對不起你。”
“他對你還挺……有情有義的。”
方欣愛整個人像是骨頭散架了似的,沉在冰水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樂意儂站起來,“你休息一會兒,到時間我喊你,衣裳脫下來,我幫你吹干。”
“姐。”
樂意儂的腳步停住,這還是方欣愛第一次在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喊她一聲姐。
“你會把l&f搶走嗎?”
樂意儂沒有回答,她回到房間,隨手開了燈,室內頓時明亮起來。
顧天珩和陳晨并排坐在沙發上。
陳晨不知從哪兒掏出來的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笑意盈盈地看熱鬧似的看著她。
對上樂意儂詢問的目光,輕輕聳了聳肩,伸出一只指甲上鑲滿鉆的手指,指了指身邊的顧天珩。
“剛剛你們的對話,他都聽到了,所以變成這樣了。”
顧天珩雙肘架在膝蓋上抱著頭,猛地抬起頭,雙眼通紅,白眼球上布滿了血絲。
樂意儂一愣。
“你怎么……”
“爺爺住院那天,你也在樓梯間里,對嗎?”
顧天珩從沙發上站起來,握著樂意儂的雙臂。
陳晨攥著瓜子,在沙發上側躺下,給自己找了個角度。
“顧瀛洲手里拿的是你的煙,他現在根本不抽那個牌子!”
“你什么都知道了,為什么不說?”
樂意儂臉上帶著笑意,冷冷地反問:“說了有什么用?明知這婚姻是一場騙局,難道還有維持的必要嗎?就算我說了,你會放棄離婚的念頭嗎?”
他不會。
那個時候顧天珩滿心要撥亂反正,想把欠方欣愛的婚禮補償給她!把錯誤的一年婚姻磨滅掉!那個時候他堅信樂意儂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直到剛剛他忍受著屈辱,給醫生打了電話,去而復返,小心翼翼地擰開封印著噩夢的門把手,聽到方欣愛在浴室里邊對樂意儂吐露的真心話。
這一段時間他心里那種隱隱的別扭,方欣愛現實中的狀態和情書中的狀態的割裂感,這一切的不對勁,終于解釋得通了。
當初車禍之后他對于兩個人感情的判斷,一直都是準確的。
他曾經非常了解方欣愛,他知道她平庸、自私、異想天開,卻依然愛她。
那時候他有健康的身體和優渥的家世,他有信心可以照顧好她,不需要她多么聰明,多么出眾,只要開心做自己就好。
那樣的方欣愛是不可能在他癱瘓之后,還能一如既往地愛他的,更不可能堅持給一個殘廢的前男友寫熱情洋溢的情書。
這一年的分別,讓他在腦海中反復美化了曾經的愛人。
那一摞手寫的情書,感動不了顧瀛洲,卻把他感動得稀里嘩啦,活像一個傻子。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詩句行文拙劣,比喻生硬,是他自己給錯失的愛情鍍了一層金。
是他錯了,大錯特錯,錯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