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溝村插上二道河村的大旗,還搭上專屬二道河村的油布棚,一個挨著一個,齊刷刷一排。一共有十個之多,就扎在王家溝村頭的上坡。
只看每個油布棚里還有口大鍋,有糧食,有兩排長凳休息區,有一摞木碗。
在棚里拉起繩子,上面搭著各種干抹布,有干木柴,有火盆。
此時火盆里燒著艾,水桶里飄著葫蘆瓢水舀子,里面的人在忙碌著,源源不斷往外傳遞火把。
天黑了,從這些棚子里送出來的火把,也比別人手里燃燒得更旺更亮。
趙大山有個中年手下叫雙全的,他實在忍不住了,站在棚子外大聲問道:
“你們二道河跑王家溝過上日子啦?怎么連艾蒿子和水都帶來了。”
棚子里,大紅子正在給下江的漢子們煮粥,一會兒上來就得喝口熱乎的。
他們村里人已經想開了,在哪都要吃口飯,就集體湊糧食跑到王家溝做飯。再不借王家溝人的屋子,不是自己家連燒柴取暖都費勁,更不用說干一天活想吃口熱乎飯了。
大紅子聞并沒有對這些腰上別刀的官差們發憷。
怕啥呀?他們村再不是過去了,有認識人,上面有人。
就是那個領頭的,她可是太知道了,那位是香花的大侄子,還可上趕子啦想和香花噶親家。
所以大紅子也大聲回答道:“這不是防著大災過后有大疫,別看雨停了,聽說那更嚇人不是?燒艾讓我們在自個棚里待得安心。”
并且這兩天里正出去賣魚時,把各村清明前后采摘的好艾葉已經換回來不少,擔心離王家溝太近,王家溝一旦有什么情況被傳染。
至于水,那當然更要自帶,大紅子告知道:
“艾瑪呀,大人們,你們可下來啦,這王家溝的井水不能喝,快幫幫他們吧。那各家存著用來肥地的漚糞池,還有好些家茅房已經塌了。你想想,牲口家禽的屎尿和人的屎尿,再混著涌上來的江水往井里那么一流……嘖嘖,俺們二道河人可不喝。”
這話讓所有衙役都是一愣,不約而同地頓了頓。
那他們待會喝啥呀?
官吏們有預感,他們稍后會向二道河村借東西。
當趕到大壩時,衙役們更是震驚。
誰說這里缺人搶險的?
這里可謂人山人海,火把通明。
等到再細看看,細聽聽……啊,缺。
因為有一大半壯勞力并不參與搶險,只顧撈魚,嘴上還喊著號子,干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你說他們做得對吧?對比王家溝的慘樣,總覺得那面在哭,你在這面忙著掙錢略顯不近人情。
可你要說人家做得錯吧?人家甭管哪方面還真沒耽誤王家溝搶險。
且這支隊伍格外顯眼,太有氣勢。
趙大山觀察二道河隊伍,從捕魚到運輸,再到換一撥人下江,并且王家溝這面快要來堵他們所在的窟窿時,二道河村人并不耽誤王家溝搶修大壩,會馬上訓練有素撤離,去下一個潰堤處接著撈魚。
能看出來各個流程都是互相協同。
趙大山叫住一名二道河挑魚的,問許嬸子在哪里。
對方回答,嬸子正帶人幫助王家溝夜查潰堤點,涌水點全是二道河找出來的。
換句話也可以解釋為,他嬸子在帶人找捕魚點。
趙大山:“……”
而趙大山是聽說過的,每次洪水過后,將會流失萬斤以上甚至幾萬斤的魚。就沒了。
再看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該不該慶幸二道河挺會過日子,畢竟比起沒了,那還不如撈起來少些損失。合著從鎮上和縣里被水流沖下來的魚,凡是經過這片水域的,全被二道河村在下游這里堵著呢。
趙大山還有種錯覺,他好似看到了某支正規后勤軍。
即使是霍家軍,稍稍再訓練一番,二道河村壯漢們也可以被拉走了,去做后勤伙頭兵和運糧草不成問題。
換平常的,趙大山感覺或許都不用訓練,直接就可以勝任。
王老八聽說趙捕頭帶人來了,急忙跑來對趙大山告狀道:“趙捕頭,我在治所沒有瞎說吧?你這親眼看到他們二道河村明搶了吧?跑我們村里橫行霸道。這不等于是在搶俺們村的銀錢,俺們全村盼你給主持個公道。”
可見趙大山這次來,不止帶人搶險。
今日晌午鎮亭找過他,說二道河村人跑到王家溝鬧事捕魚。
鎮亭找他談話時,趙大山以為只是少部分二道河村民趁發水過來起哄撿魚,沒什么大事。
所以剛才進村,才震驚于并不是小部分,原來二道河村全體村民都來了。
……
趙大山特意尋一處沒人的地方,約被狀告的劉老柱和許嬸子談話。
劉老柱褲腿還卷著,聽說被告了,一臉氣憤對趙大山道:
“告我們啥?他們村該謝我們八輩祖宗知道不。
趙捕頭你應該知曉的,如若死魚多和喪命的牲畜家畜不及時處置,洪災過后那必會鬧瘟疫,到時候一個村子接一個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