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時間需要向后回退一段,退到上一場試煉剛剛結束的時候。程實睜開眼,發現自己并未回到休息區而是出現在了一片光線暗淡的空間里。看這環境,似乎是虛空?可為何漆黑的虛空中會有光芒?并且這黯淡的光線似乎就是從自己的身后照射過來的。場景越怪,覲神越快。這次會是誰?雖然對覲神流程已然爛熟于心,但此刻的程實還是心中一緊,他本能的想要回頭一探究竟,可身上的肌肉剛剛繃起便立刻又謹慎的停了下來,開始仔細感知周圍的異常。然而周圍根本沒有異常,或許唯一的異常就是這里太安靜了,安靜到像是墜入了真正的虛無。虛無?咕嘟程實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自己身后該不會是那個懲罰了自己后憤然離去的恩主,命運吧?那祂無聲無息的站在自己身后,是不是意味著祂又生氣了?生誰的氣?我最近可老實,總不能還再生我的氣吧?壞了,腿怎么開始軟了。程實的大腦瘋狂運轉,一遍又一遍的回顧自己的所作所為,審視著自己的辭,篩查著自己的舉止,生怕自己又在什么時候做了什么瀆神的事惹怒了這位善怒的恩主。可想來想去也沒想到自己有什么瀆神之舉,于是他沉吟片刻,決定主動出擊,用“服軟的態度”先爭取一個“寬大處理”的機會。只見程實深吸兩口氣,瞬間換上一副完美的笑容,然后猛地轉身,在還沒看清身前是誰的情況下就放聲贊美道:“愿命運的輝光永照照于世”不過只說了幾個字,他便感覺自己的喉嚨上仿佛被壓了一塊巨石,發音變得吃力無比,也不僅是喉嚨,他的嘴巴、鼻子、耳朵都像是被詭異的力量所束縛,變得不再清晰,就連視線都開始模糊,光與暗的差別愈發趨近,整個視野似乎都在慢慢褪色,褪化為黑白兩色,甚至黑白的界限也不再明顯。而也就是在這五感逐漸喪失的過程中,驚懼的程實猛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在快速僵化,他的肌肉變得生硬機械,軀殼變得凝結僵直。他終于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這位根本就不是虛無的恩主,而是一具從未見過的、垂吊在虛空之中的、毫無生氣的巨大木偶。他甚至感知不到那木偶到底是什么做的,只是看到一個呆板的形象死寂的漂浮在虛空,呆呆的看向自己,仿若在打量什么秘密。程實的心猛地繃緊,他似乎意識到面前是誰了,可漸漸地,連他心中的恐懼也開始變得模糊,一切感知和情緒都在快速的從他的意識中剝離。每一個念頭都好似生命的絕唱,每一次遲滯都像是意識的終響。一個鮮活的生命仿佛被這駭人的寂靜徹底漂白成了死物,再也沒了一絲一毫的生氣。嬉笑的小丑就這么無聲的融入了這片空間,成為了這碩大無朋的木偶身前,無數垂吊的小木偶之一。于是,沉默降臨。不錯,這巨大的木偶正是無處不在的沉默在現世的化身之一。沉默是一位非常難以揣摩的神明。祂的信徒只知要踐行祂的意志,可祂的意志到底是什么其實并無人知曉,因為祂從不會賜下諭令更談不上任何指引,祂用實際行動詮釋著祂的神名,于是祂的信徒便效仿這一舉動,盡可能的保持沉默。當然,某些聒噪到讓別人沉默的信徒除外。這無疑是程實第一次覲見沉默,但此情此景也很難說得上是一場覲見,畢竟他的感官正在離他而去,除了意識最深處還有一絲對木偶的印象外,其他的什么都沒留下,什么也留不下。這個世界似乎不再需要表達,但這個世界又充滿了無處不在的表達。正如此刻,正如當下,在小丑即將徹底化為木偶的時候,一雙冰冷至極的眸子睜開在了這片虛空之中!祂甫一出現,來自虛無的寒風便如刺骨的鋼針將所有的木偶擊碎,而后發出尖銳的爆鳴。此起彼伏的音節響徹寰宇,讓這片曾經只有沉默的區域變得不再安寧。那雙眸子眼神冷冽的看向這片空間中那具最大的木偶,一字一句猶如寒淵冽風:“沉默,是誰給你的膽子,敢來同化我的信徒?”這一刻,曾經那個一心庇佑信徒的祂似乎又回來了。質問間,整片虛空都開始彌漫起變化的色彩,就像是有一只不容忤逆的巨手從天空傾灌下一桶五彩繽紛的顏料,將這世間的黑白兩色統統潑灑成迷幻的鮮艷。見此,巨大的木偶機械又滯鈍的抬起頭,呆呆的看著那雙憤怒的星辰之眸,以讓人難以察覺的龜速開始后撤。看得出來,祂并不想跟命運作對,但是祂的反應又是如此的遲緩,倒讓人不好分辨祂究竟是在撤退,還是準備蓄力反撲。然而不管如何,命運都沒打算放過祂,含怒出手的虛無主宰一眨眼便將整片虛空封鎖,而后又拿出了那場虛無內戰的氣勢,引爆了變化莫測的命運之力,將整片空間拖入了虛無的戰場。只是任命運的力量再多狂暴,當夾雜著恐怖神性的攻擊靠近木偶之時,卻又都變成了毫無威脅的乖順氣息向著周圍逸散而去,來自虛無的如潮風暴似乎在這戰場的中心形成了一片空白地帶,造就了一個相對安全的緩沖區。一切攻擊在祂的身前全都沉默下去。“”看到這一幕,命運也沉默了。祂知道這便是真正的沉默,對方從不表達也從不被迫表達,自誕生之初便在默默的觀察著這寰宇的一切,任時代更迭、紀元老去,始終如一。就如那山尖谷底的頑石,見證了無數滄桑,卻從未被滄桑侵蝕。世界無需表達,過去也是,未來亦然,這便是祂的意志。新的有聲書上線了,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聽一聽~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