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們即便不將災民當人,那也是放在肚子里的,如今公然嘲諷,定然是不行的。
胡德運當眾訓斥蔡通判,用詞極為辛辣。
堂堂通判,知府的副手,當著眾多官員被訓斥可謂是顏面盡失。
蔡通判自是憤恨不滿,卻死死咬牙忍了下來。
可惜陳硯并不愿意就此放過他:“如此就完了嗎?”
眾人驚詫,不過就是說了那么一句不中聽的話,如此落同僚臉面已是結仇了,這陳同知竟還嫌不夠?
就連胡德運的臉色都沉了幾分:“陳同知,得饒人處且饒人。”
都是同僚,抬頭不見低頭見,該給的臉面要給,將人得罪狠了,往后想要辦事就會處處收到阻撓。一旦失勢,那些得罪過的人就會上來狠狠踩上一腳。
可惜這些陳硯全部都不顧忌。
他不得罪蔡通判,辦事時蔡通判就不卡他了?
從他來到此地,府衙上上下下都以他為敵。既都是敵人,那還怕什么得罪。
他要做的,就是殺雞儆猴,讓人知道他陳硯就是個瘋子,誰敢朝他呲牙,他就咬死不放。
蔡通判既然撞上來了,他正好用此人來立威。
“蔡通判可曾饒過災民?蔡通判坐于衙房,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有朝廷俸祿養著,哪里知曉災民沒地落腳就會成為流民,成為流氓。我等是食君之祿,可這國庫的銀兩也都是百姓交的賦稅,各位都是百姓養著的,蔡通判今日干這等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之事,各位也覺得他無錯?”
陳硯這番話可比胡德運訓斥蔡通判的話語難聽許多,最后還反問眾人,惹得眾人噤若寒蟬。
這三元公的嘴皮子實在可怕,若與他對上,怕不是他們就成了那不忠不義之輩了。
原先還想幫蔡通判說兩句好話的眾官員此時恨不能縮成一團。
可惜陳硯并不放過他們,還點上名了:“聶通判以為蔡通判該不該罰?”
蔡通判憤恨怒喝:“陳硯你休要太過分!”
已是直呼大名了。
大梁朝慣例,文人一旦有了字,熟悉之人私下均會以字相稱,即便不相熟,也會有代稱,若私下直呼其名,無異于罵人。
陳硯轉頭看向蔡通判:“今日就叫你見識什么叫過分。”
說著,舉起拳頭對著蔡通判就砸去。
蔡通判大驚,趕忙往胡德運身后躲,絲毫不顧及為官者的氣節。
實在也是被打怕了。
這陳硯人不大,力氣著實不小,拳頭砸下來,他險些以為自已的骨頭都要被打斷了,哪里還愿意再受他一拳。
胡德運臉色鐵青,恨不得將蔡通判直接從身后拽出來。
他一怒之下,只得問陳硯:“你究竟想如何?”
終于說到重點了,陳硯也毫不客氣:“蔡通判辦事敷衍怠慢,府臺大人在今年的考課上要對他下才力不及的評語。”
此一出,眾低頭的官員紛紛抬頭看向陳硯,眼中滿是驚愕。
每年知府都要對下屬官員進行考課,一旦寫下負面評語,會直接影響官員的仕途。
一旦“才力不及”的評語交上去,蔡通判輕則升遷無望,重則降級,甚至調往閑散衙門坐冷板凳。
陳同知太狠了!
胡德運臉色可謂陰沉如水。
這是直接斷了他的人的前程,更何況還是通判如此重要的位置。
在大梁的地方官員體系中,通判雖為知府的副手,實際是歸中樞管轄,有監督彈劾知府之權。
如此重要的位置,自是要放上對自已聽計從的人才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