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怎的不在松奉,反倒回京了?”
楊夫子詢問起來。
周既白道:“聽聞寧王反了,懷遠你是不是回京搬救兵來了?”
陳硯笑著搖搖頭,道:“寧王叛亂已平息,今日已被押送回京,我與他一同回京,是為了開海。”
“開海”兩字一出,楊夫子和周既白均是呆住。
從前朝起就有的海禁,陳硯竟想打破?
周既白反應過來,便焦急道:“你這是與滿朝文武為敵,比得罪徐首輔的后果還嚴重,你一人如何能承擔?”
楊夫子明明覺得冷,額頭卻滾滾落下豆大汗珠。
他幾次張嘴,都說不出話來。
開海……
開海!
他這個學生真要捅破天!
陳硯笑著對楊夫子道:“我看夫子對既白的判定有誤,這不是很通政事嗎?”
楊夫子被他這話一氣,話竟脫口而出:“連既白都能看出此事牽連甚廣,你怎的還敢干?你雖有驚天之才,然終究是農家出身,無人相護,無人相幫,更無三頭六臂,一旦出事……”
說到此處,楊夫子淚光爍爍。
顫抖著嘴唇道:“你要為師白發人送黑發人不成?”
自教導陳硯,楊夫子就知這個學生非池中物。
他不想這等人中龍鳳被自已耽誤,便拼盡全力去教,縱使《春秋》非他的本經,他也努力學。
他楊詔元不僅將自身學問盡數教給陳硯,更是將自已未竟的政治抱負也寄托于陳硯。
往常除了教學,他也會帶著兩名學生去鄉野田間,去看民生疾苦,只盼望陳硯和周既白為官后能造福一方。
陳硯果然不負他所望,連中三元,聲名遠播。
不久后,陳硯當堂死諫首輔徐鴻漸,得知消息的楊夫子險些去了半條命。
陳硯去松奉,楊夫子更是提心吊膽。
他來京城,一來是為了幫周既白準備會試,二來,便是在京城好打探消息。
他知道寧王造反后,便急得整夜睡不著,又不愿擾亂周既白的心神,一直未與其說,只能自已憋著。
今日見到陳硯,他一顆心終于落回肚子里,可陳硯說要開海,他的情緒便再壓不住。
“阿硯,為師雖教你要為國為民,你也要先保全自身吶!”
以五品官身去對抗滿朝文武,對抗祖制,只會被吞得骨頭都不剩。
陳硯心情復雜:“怕是要讓夫子失望了,學生今日已稟明陛下開海一事。”
楊夫子只覺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好在陳硯和周既白一左一右將其扶住。
幾人忙著又是喂熱水,又是給他順背,好一會兒楊夫子才緩過勁。
他抓住陳硯的胳膊,雙眼帶了期盼:“就不能緩緩?”
陳硯深吸口氣,對上楊夫子的雙眼:“學生緩得,松奉的百姓緩不得,寧淮緩不得,大梁更緩不得。”
他卻不知,他接下來的一番話,徹底改變了周既白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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