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澤則毫不避諱地與太子對視,空氣中仿佛有火星迸濺。
而顧秋成了風暴中心,面無表情,目光低垂,仿佛在審視腳下青磚的縫隙。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一個虛弱、斷續的咳嗽聲,如同游絲般從許府門口飄了進來。
“咳咳…咳咳咳……”
聲音不大,卻讓廳內緊繃的氣氛驟然一滯。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一名面目清秀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一個穿著素白錦袍、身形單薄的年輕男子,緩緩從影壁的陰影里挪了出來。
三皇子云楚安。
他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淺淡,深陷的眼窩里一雙眸子大而黑,卻沒什么神采,透著濃得化不開的病氣和倦意。
他一手捂著嘴,壓抑著咳嗽,瘦削的肩膀隨著每一次嗆咳而劇烈顫抖,整個人的重量幾乎都倚在身旁的太監身上。
“三弟?”太子云楚蕭眼中掠過一絲驚訝和被打擾的不悅,“你身子骨弱,怎的跑到這污穢之地來了?快回去歇著!”
二皇子云楚澤則是打開扇子,真切地關心:“三弟,你身子骨不好,跑這兒來湊什么熱鬧?也不怕這煞氣沖了你的病?”
云楚安似乎被兩位兄長的氣勢所懾,咳得更厲害了,好半晌才緩過氣,抬起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眼神怯懦又帶著點惶恐:
“太子哥哥…二皇兄…恕罪…咳咳…臣弟…臣弟并非有意打擾…”他喘息著,聲音細弱蚊蠅,“只是…聽聞許侍郎府上…咳咳…出事…想起…想起前些日子…許侍郎曾贈臣弟…一盆…極好的素心蘭…臣弟…實在喜愛…恐…恐在查抄中損毀…特來…特來取回…咳咳咳…”
他說得斷斷續續,理由在太子聽來更是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為了一盆蘭花?
二皇子云楚澤低著頭,嘴角扯了扯,眼中有精光一閃而過。
而顧秋,在云楚安被小太監攙扶著,似乎因虛弱而腳步虛浮、身體微微向自己這邊傾斜的瞬間,捕捉到他那雙深潭般的病弱眼眸里,極快地掠過一絲與表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銳利的光芒。
就在云楚安的寬大素白袍袖,似無意又似極其自然地,拂過顧秋垂在身側的玄色袖口的剎那——
顧秋的袖袍內側極其隱蔽的暗袋里,無聲無息地多了一樣東西。
薄薄的,邊緣硬挺,帶著紙張的觸感。那動作快如鬼魅,輕如鴻羽,在滿廳的注意力都被三皇子的病弱吸引時,完成得神不知鬼不覺。
緊接著,云楚安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這一次,蒼白的手捂不住,指縫間赫然滲出刺目的鮮紅!
血滴濺落在他素白的袍角和冰冷的地面上,觸目驚心。
“殿下!”小太監驚惶失措。
“三弟!”太子驚愕出聲。
“三弟!”二皇子擔憂地上前一步,扶住了他衣角掃過顧秋的身側。
混亂中,無人注意。
顧秋的手依舊垂在身側,寬大的袖袍掩去一切。
顧秋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太子和二皇子。
在這看似清貧如水的侍郎府邸,這三位接踵而至、心思各異的皇子,還有袖中這份不知是催命符還是護身符的血染之物……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只有最后進來的許知遠低著頭,靜靜地等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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