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林嬌嬌已經真切體會到了什么是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人了。怪不得故人常說出個遠門幾個月,其實都花在路上了。
馬兒一步一步往前挪,還有好幾百里地,屁股不知要顛成幾瓣了。
當嬌嬌在車里第九百九十九次喘粗氣的時候,葉凌風終于坐不住了。
他打開簾子,往外面看了看。
此時正值黃昏,遠處,山巒的輪廓于是益發清晰起來,像是被蒼青的墨線細細勾勒,由濃轉淡,漸次沉入了迷蒙的霧靄之中。
山腳下的村落里,便有一柱柱、一縷縷的炊煙,悄然自灰黑的瓦檐后、柴扉的縫隙間鉆了出來,先是纖細筆直,繼而裊裊娜娜,輕浮于薄暮的微寒之中,如飄蕩的游魂,終被晚風揉散,消彌于無形。
那蜿蜒的土路,像一條褪了色的舊黃帶子,被暮色溫柔地浸透、濡濕了。
路上已有了些模糊的人影,或荷鋤,或牽牛,踏著塵土緩緩而行,影子被拉得又細又長,在地上拖曳,幾乎要斷裂開來。
三兩聲犬吠遠遠傳來,帶著幾分倦意,數點寒鴉馱著暮色匆匆掠過天際,撲棱棱歸向遠處黝黯的林梢。
田埂邊的草葉尖上,已悄然凝結起露水,圓圓的、涼涼的,映著將盡的微光,在晚風中輕輕搖擺。
晚風自曠野深處徐徐拂過,搖動著草木,沙沙作響。
近處,誰家的小兒,大概被暮色催著歸家,一聲清亮的呼喚驀地穿透這靜謐:“阿娘——”,尾音拖得老長,也終于被四面悄然聚攏的暗色悄然吞沒。
天地之間,一派蒼茫,無聲的暗流悄然涌動著。夜色如墨,終是沉沉地潑灑下來,覆蓋了村莊、田野、道路和行人。
“相公,其實有時候我還挺想過這種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的。”嬌嬌不知何時趴在葉凌風的肩上,一同欣賞著這黃昏的風景。
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處好似有一道流星閃過。
林嬌嬌定睛一看,半山腰上,好像有個建筑。她在葉凌風耳邊說了幾句話。
“劉隊長,麻煩過來一下。”葉凌風打開了車窗簾子。
劉丁碩勒住韁繩,走過來敲了敲車窗:“公子,什么事?”
“我看前面林子里好像有個廟宇之類的建筑,要不今夜我們就在那里休息吧。”
“是。我這就先派人上去打探一下。”
車隊原地休息,大家喝水如廁。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負責查探的兩個錦衣衛回來了。
“報告隊長,半山腰確有一座土地廟,但也年久失修,好像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劉丁碩把情況報給了葉凌風,葉凌風當即就決定去那里。
于是,車隊一行慢慢向前面半山腰的土地廟走去。
不是不想快,而是這鄉下和林間的土路崎嶇不平,走不快。
林嬌嬌已經想象得到,老宅的生活了。不過,沒有關系,她小時候也是在鄉下姥姥家長大的。
這個破廟在這座山的半山腰,離周圍的幾個村子都有一段距離,沒有香火,已經破敗不堪、年久失修。
推開土地廟的大門,搖搖欲墜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響,應該是許久沒有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