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甲戌。
日光從西邊照射過來,帶上一抹緋紅,幾只歸巢的倦鳥在空中舒展著自己的羽翼,黑漆漆的身影滑過天際,發出幾聲鳴叫。
如今正是傍晚時分,稍微有些悶熱,微風不起,不少進城幫工或賣東西的貨郎正挑著挑子朝外走著,臉上的笑容似乎表明今日的收獲不錯。
而更多的,則是排成一列的商隊,這里是淮陽軍的治所,自是吸引南來北往的客商,如今正有人在城門口接受守門軍士的抽查,方行的一刻,張嘴吆喝一聲,趕著馬車行入進去。
“二郎,你說這外城南城門有何好看的?”張橫一臉疑惑的看著前方,靠近自家兄弟小聲說著。
“俺也不知道啊……”張順抓了抓頭,又看向一旁站著的李助:“軍師或許知道吧……”
視線中,那金劍先生一臉和善的笑容看著前方的魁首,一只手負在身后,一只手捋著胡須,笑瞇瞇彎起的眼睛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更前方一點,余呈沉默的站在原地,左邊是扈三娘,亭亭玉立的站在馬旁,看著前方自家的男人微微蹙起眉頭,他二人乃是生活在一起同床共眠的人,從昨日起就能感覺出男人心緒不寧似是有什么心事,只是這一丈青也知,她家男人若是想說,一定會告訴她,如今不說,大體是有什么事想要自己扛著。
某一刻,涼風刮起,吹拂而來的氣流攪亂發絲,帶起衣袍,最前方的呂布牽著韁繩靜靜站在那里,任由風拂過臉龐,驅散著白日間的暑氣。
果是不同了啊,下邳……
還記得這邊以前都是曹家的良田,那邊好似曾是曹家的塢堡?變化太大,認不出了。這規模比之當年不知大了幾許,看著也繁華不少。
還有……
某,當日是死在這里吧?
不對,城池規模大了不少,應是還要往城內不少才對。
也不知埋在哪里,若是找到,還真該祭拜一下……
算了!總感覺怪怪的,也沒甚好祭拜的,自己給自己燒香,多少有些怪異,何況……
呵,某怎知那身子被埋在哪兒。
呂布站在那里自嘲的一笑,暗忖做為下葬的參與方,不知道被葬在哪里自是正常,若是知道了,那才是見鬼的事情。
千年已過,果然滄海桑田,不光大漢疆域有變,某似乎連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
這次當有不同……
當有不同啊……
“走吧!”呂布似乎發怔完畢,虎目中似乎有神彩發出,抬手伸了個懶腰,骨節舒展,一陣噼里啪啦的脆響,放下胳膊的一刻,似乎放下了些東西,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某有些乏了,回去同兄弟們匯合歇息吧。”
李助捋須的手一停,上下打量自家首領一眼,微微睜大眼睛:“哥哥,總覺得你此時有些不同了。”
“某還是某,何來不同?”虎目微轉,看了自家軍師一眼笑了下。
“說不上……”李助端詳他半晌:“似是精氣神兒有些不一樣。”
“許是某想通了些事情。”轉過身的身影帶上一抹古怪微笑:“想通了,自是不同于以往。”
“千日尋夢終成癡,一朝頓悟解謎思。”李助手捋胡須:“還要恭喜哥哥。”
呂布搖搖頭,只笑也不說話。
扈三娘步行過來:“郎君,何不去下邳城中歇息?”
“不了!”
說話中,呂布翻身上馬,身后一眾人見狀也紛紛踩鐙而上。
頭戴金冠的身影拽著韁繩回身看看后方霞光中的城池:“故向者之我,非復今我也。”雙腿踢動:“何必再去,哈哈哈,駕――”
馬匹邁動四蹄,沉悶的響聲中,一行眾人向著來時的路奔去,只是眾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只是如今首領這般樣子總是好的。
也不過多久,一眾人直回到營地中,歐鵬等人已是將簡易營帳搭起,還有部分人沒個帳篷遮身,只這也不是甚大問題,都是一群在外野慣了的人,拿篝火烘出一片干燥的地面,鋪上些衣物干柴,倒地就睡也有不少。
呂布下來馬,任由迎上來的人將馬匹栓到樹上,回首看了圈四周,一掀帳簾走入進去。
“哥哥回來了。”蔣敬正將盤碗準備好,笑了下道:“馬麟打了兩只野雞正在炙烤,一會兒就得。”
“好,一會兒可要嘗嘗馬兄弟手藝。”呂布笑了一下,直接走到上首處坐下,跟進來的眾人也是分兩邊落座。
蔣敬放下最后一套餐具,伸手將其擺正,口中道:“那卻是錯不了,我這兄弟也是個多才多藝的,笛子吹得、大刀使得,就是唱曲、廚藝也是沒的說。”
直起身子,看看滿帳中放的登對的餐具,這位神算子方才舒心一般吐出口氣:“再加上我這兄弟在衙門里做過幫手,也為巡檢司做過耳目,算的上是機敏過人之輩。”
“哦?竟有這等事?”呂布眼神一亮,看了蔣敬一眼,知道這人是在趁機為自己舉薦兄弟,只是他也不討厭這等行為,又有哪個人嫌自己手下能人多了?
“那等回山,讓馬麟兄弟去游士府幫忙吧。”呂布若有所思道:“山上正好缺像馬兄弟這般多才之人,況且喬冽兄弟也常說人手不夠,如今當是會高興。”
蔣敬大喜,連忙拱手:“如此我先替我那三弟謝過哥哥。”
正說著話,一陣誘人的香氣傳來,馬麟端著一個鐵鍋進來,后面歐鵬、陶宗旺端著兩只烤雞,看著帳中眾人不由大喜:“果是哥哥回來了,適才聽著營中聲音不同小弟還說呢。今日運氣好打了兩只野雞,哥哥等下多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