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跳出云層,金色的光芒將墨色褪去,潔白與鉛色同時在云上共存,漸漸只剩下潔白如絮,空中逐漸有了些許溫熱。
宿家莊內,喧嘩嘈雜的聲音響起,很快有哭嚎的聲音傳出:“軍爺,軍爺,這車恁拿走,把驢給俺留下啊。”
“那是俺的存糧,準備過冬的,不能拿啊!”
“入娘的放手,你等都是嫌犯宿家的莊客,再阻礙公務,一律從犯處置。”
罵罵咧咧的身影在嚎啕大哭中遠去,身穿緋衣的軍士背著麻袋、趕著驢車,浩浩蕩蕩的朝著村莊口而去。
抱著雙臂的巡檢司巡檢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一切,待到看著軍士的身影越來越多,朝著身旁的官兵指揮使道:“可以起程了吧,誤了知府相公規定的期限,小心你等的皮。”
“俺怎不知知府相公有規定期限。”指揮使冷笑,隨即表情夸張的開口:“哦――俺忘了,你等巡檢司有緝拿犯人的時限,你若是著急,可以先走,抄家所得都已造冊,俺自會把錢糧運回去。”
“你……”巡檢瞪他一眼,只是他也不能就此走掉,鼻中哼了一聲:“抄的是宿家,昨日就已完了,你此時又奪這些村民、莊客的錢糧,焉有此理?”
“怎么沒理?隱匿不報、依附從賊皆是他等罪過。”指揮使陰陽怪氣的說著話:“況且我等當兵的不如你巡檢司來的自在,有人上趕著送財物給你們,可憐下面兄弟門路少犒賞就少,到手軍餉又不足,這押著恁地多財貨上路……”
歪著頭將眼斜過來看他:“要是一搶而散,也是甚有可能的。”
“你這腌h廝……”巡檢咬牙切齒看著他:“你這廝是在威脅于我?”
“不敢、不敢。”指揮使一臉懶散的聳聳肩:“只是說個事實。”
巡檢憤恨的盯了他兩眼,將腰間刀狠狠朝下一壓:“半個時辰后啟程,你今日所為我一定如實稟報知府相公。”
說罷,也懶得再看此人,轉身就走。
“隨便~”
指揮使撇撇嘴,心中嗤笑一聲,左右昨日出了紕漏,自己這指揮使多半是當不下去了,再不趁機撈些錢財,豈不是傻?
轉身沖著軍士大聲吆喝:“都快著些,半個時辰后回城。”
歡呼的聲音頓時響起,誰也沒注意,一道身影在不遠處的林中一閃而逝。
……
沙沙――
鞋底踩過郁郁蔥蔥的青草,跑來的人影滿臉是汗,一路穿過樹林,同蹲在此處的人打個招呼,小跑著到了呂布跟前小聲私語一番。
“半個時辰?怎生要拖這般久?”呂布微微抬頭看天:“可是他等還要用早膳?”
那人搖搖頭:“小的去時見他等正在劫掠村民、莊客,有人喊半個時辰后出發,許是還需要些時間搜刮干凈。”
“直娘賊!這群兵痞!”跟來的宿義狠狠一拍身旁樹干:“我宿家之事干他人何事,簡直豈有此理。”
呂布看了這少年一眼,沒說話,這等事情倒也沒甚不好理解的,當年姓曹的還在徐州屠城過,此時這班宋軍如此做,無外乎是不把宿家莊之人當自己百姓看待,劫他人而壯己,已是司空見慣。
“那就通知下去,令人都先歇息,斥候遠放,待這伙宋軍過來,半過而擊。”
呂布隨口吩咐一聲,立時有傳令的士兵向著一旁跑去。
宿金娘見此有些不好意思道:“為我宿家之事還要勞煩哥哥到處跑,小妹感激不盡。”
“此乃應有之意。”呂布笑笑:“莫說你父母要送山寨糧草,單是你乃山寨之人,某也不能眼睜睜看人將你家錢糧帶走。”
宿金娘不知聽到了什么,有些嬌羞的低下頭,卻沒看著自家兄弟見鬼一樣看著臉泛桃花的她。
“都先各自休息。”發號施令的人影當先找塊干凈的地面坐下:“一會兒要打仗了。”
這邊幾人連忙應了,扈三娘自找離呂布近的地兒坐了,那邊桃花女想了想跟過去,挨著扈三娘坐了,只剩宿良一個嘴角不住抽搐的瞧著對面吊著一條胳膊,努力并腿斜擺做淑女狀的二姐,暗自嘀咕一句:都入娘的來殺人伏擊官軍了,你這般做派能瞞的了哪個?
瞥眼看了看呂布:哥哥的眼光應該沒這么差吧,二姐這等殘暴的人可不是良配啊……
不說梁山的人在此等候,官軍那邊終于整裝待發,一輛輛車子套上牲畜,手持刀兵的軍士散漫的站在一旁,有人敞著緋紅的軍衣,豆大的汗珠順著胸膛向下滑落。
“啟程!”
前方的巡檢吼了一聲,一踢馬腹朝前先行,后方巡檢司的人連忙跟上,那指揮使則是有氣無力的揮動手臂,隨即帶著人跟上前方。
此時日頭已經升高,偌大的太陽正掛在天上努力散發這自己的熱情,四周蟲鳴的聲音響起,漸漸嘈雜了起來。
轱轆――
車輪碾過坑坑洼洼的土路,只是烈日烤人,多有軍士、捕快等人熱的撕扯開脖領,有穿皮甲的軍將更是解了下來扔到一旁車上,后方嫌棄兵刃沉重拖拉的軍士見此紛紛將刀槍扔到車上,讓騾馬車馱著走,自己卻低垂著腦袋往前挪動著腳步。
此一路回城路途不遠不近的,卻也算是城池范圍,這伙人尋思沒甚危險,索性也不分前后軍了,聚在一起行進,只是那巡檢厭惡后方領軍的指揮使,索性帶著一二百巡檢司的人在前方,那指揮使也樂的沒個礙眼的跟在身旁,索性就拖在后面騎著馬慢悠悠晃蕩著。
如此安心行路毫無異常,就連四周也是寂靜無聲。
那巡檢騎在馬上皺著眉頭四處瞧看著,他此時一身衣物絲毫不茍,外面罩著的皮甲被陽光烤的隱隱有皮革味兒傳出,只把頭上的盔取了下來,太陽照射下,兩邊鬢角的汗水溪流一般的朝下流淌。
“巡檢,恁也將皮甲卸了吧,大熱天兒的再把恁曬出個好歹來。”
“不能卸。”巡檢瞥了眼說話的都頭,見他都快光膀子了,不由皺下眉頭:“你就算不想著甲,也該將衣物穿好。”
那都頭苦笑:“巡檢,恁地大般太陽生生烤煞個人,那衣服就跟水洗一半,黏在身上難受的緊,待離城池近些俺在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