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一身補釘,外罩的皮裘毛都掉光了,老蒼頭搓著手看著那邊站著的完顏兄弟倆,腰桿兒有些直不起來。
他這不大的屋子中,站滿了面相精干的漢子,加上躺在床上的完顏彈子和他自己,八個人將這里擠的滿滿登登。
“這……能行嗎?躲那夜香桶……唔……”
完顏宗雋捂著嘴,覺得自己下一瞬就能吐出來,倒不是屋子里有臭味兒,相反,老蒼頭將這屋子打掃的干凈,只是適才進來前看著了那拉夜香的車和桶,光是腦海中的想象就讓他有些遭受不住。
杜立三依著門框,看眼那邊完顏兄弟,隨后垂下眼瞼,小聲跟著時遷說著:“咱們沒法全都出去,你帶著這兩人離開黃龍府后,去城東的林子里找咱們自己人,他們在那邊接應,俺和其他兄弟等風聲過了再出城。”
時遷點點頭,遲疑下開口:“只是俺怕氣味兒太大,到時黃龍府派人帶著獵犬尋來怎辦?”
“怕什么,你等若是真能出去,黃龍府首先也是詢問四門有沒有見到人,到時估摸是要大索全城,等他們確認到人沒找著,你們早就走遠了。”杜立三抬眼看下正在往男孩嘴里灌迷藥的同伴,轉眼看了下看著他的時遷:“俺們你就別擔憂了,都會契丹話與女真話,裝作普通走商的出不了茬子,倒是你……”,吸了口氣:“你一個人要出去,可莫要被金兵尋事端留下了。”
“這你放心,俺沒打算走門。”時遷自得一笑:“走高竄低、撬門溜鎖是咱拿手好戲,至今沒失手過……”
稍微遲疑一下,倒是想起在南京道的那個宋人老鄉楊雄,隨即甩甩頭,大事當前,想這人晦氣!
“怎地了?”杜立三看他搖頭以為有事,開口問了一句。
“沒事。”沖著他笑了一下,沒話找話的道:“那老頭兒沒問題?別在他身上出了茬子。”
“遮莫沒事,咱們給的錢夠多。”杜立三搓搓下巴上的胡須:“況且,這人有牽掛,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要錢還是要命,很簡單的選擇。”
“……倒也是。”時遷呢喃一聲,望著屋中的身影有些發呆。
杜立三也沒再多說,走過去交代了完顏兄弟兩句,讓人把完顏彈子用被裹起來綁好,久等時間到了塞入車中。
時間在準備中流逝,老蒼頭在座椅上打了個盹兒,睜眼的時候已經到了要去收夜香的時辰,他那輛糞車如今被人加上一個隔層,從外表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趕制的東西能不能防住那些穢物實在讓人沒譜。
月色昏暗,完顏兄弟倆站在夜香車前足足有頓飯功夫,方才捏著鼻子不情不愿的抬腿邁入其中,等到完顏彈子也被放去車里,老蒼頭上前把住車,像往常一樣離開。
“俺也走了。”
時遷換了一身黑色夜行衣,探頭出屋仔細觀察一番,一個縱身跑入夜里,遠遠跟在那夜香車后面,杜立三等人在后看著,一個眨眼竟是失去了時遷的行蹤。
“走吧。”杜立三看看身旁的同伴:“有時兄弟在那盯著,出不了錯,咱們也回去休息吧。”
……
走街串巷,老蒼頭這車專管一條街的夜香傾倒,過了凌晨時分方才將這些東西收完,坐下歇息一會兒,奮力拉著車走去城門那邊。
咚咚――
開門的鼓聲響起,時遷看看天,冬季日出的晚,仍是一片黑,只是看月亮位置當是在辰時正左右,隨著夜香車到了城門前左近,這鼓上蚤閃身到房子后面融入陰影中,看著有十足上前將人攔下。
“站住――”提著長槍的金兵上前,打量一下人和車,神情上有些遲疑。
老蒼頭臉上習慣性堆起笑容:“軍爺,恁有何事?”
“現在上面有令,要盤查過往車輛馬匹。”狠狠心,長槍指了指夜香車:“打開看看。”
“這……”老蒼頭有些發愣,轉頭看看掛著可疑汁液的車子:“還是別看了吧,都是些穢物,沒的污了恁眼。”
士卒雙手握槍,一指對面老人:“怎地?你這里面帶著什么東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