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都快著些,熱菜才上了五道,剩下這般多東西你們要做到明日不成?你等老娘生你們時若也這般磨蹭,老子就不用操心速度問題,換批人肯定比你們快!”
“那邊的松黃餅火別太大,老子讓你們做菜快些,沒讓你們作死快些,一會兒弄的糊了仔細你那張皮!”
“煨牡蠣再多做一些,就這幾個哪夠上面相公分的,又非是在酒樓做膳,你藏下來是準備給自己頭七上香用?”
“還有你!總共三十來條鱔魚還沒弄完,這般磨蹭還想掌你娘的勺,再給你一炷香時間,弄不完你就一輩子和鱔魚睡一起得了!”
罵罵咧咧的聲音從后廚傳來,往來的仆人下役一個個低著頭,雖是知道里面的廚子是從黃縣最大酒樓請來的,然而哪里知道那主掌廚房的大師傅是這等火爆脾氣,實在是招惹不得,腳下生風一般從里面拿了菜肴就走,不敢稍停半步。
陳希真卻是松了口氣,這人罵的起勁兒讓所有人畏懼,但那關自己什么事?不,不如說正好,這些人都低著頭恨不得快進快走,沒人注意到自己,當真天助我也。
摸了下腰間的藥瓶兒,這中年男子臉上露出一絲喜意,讓過出來的仆役,走入后廚,剛要伸手去端餐盤,一聲大吼在前面響起:“住著!哪個讓你的臟手碰這盤子了?”
陳希真臉上的笑容一滯,剛才那齊將身上的味兒似乎又從記憶中蘇醒,讓他臉色難看了起來,本能想問一句你怎知道我手不干凈,只是警覺性還在,死死控制著兩片嘴唇讓自己別去開口,只是尷尬的將手在身上擦了擦,腳指忍不住在靴子里動了動。
視線里,胖胖的廚子走了過來,滿是橫肉的臉上寫著“不爽快”三個字,低頭看眼盤子,轉身朝后面吼了一句:“這花哪個作死的雕的?”,伸手將那花拿起來:“給老子重新做,真當那些相公是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這般糊弄是想砸老子的招牌?”
后邊有廚子趕忙拿刀重新雕,陳希真見不是自己的問題,舒出一口氣,暗道,剛才都聞過了,應是沒碰到,讓這廝吼的有些不自信了……
心中念頭還未轉完,那邊胖廚子看他站在那,頓時兩眼一瞪:“你個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站這是想討骨頭吃?看你老娘的看,沒見著那邊有湯放著,還不端著給老子滾!入娘的,一個個蠢笨如豬,非要討一句罵才肯干活!”
咯咯咯――
粗大的手掌攥成拳頭,陳希真臉頰一抽搐,殺心從心底向上泛起。
“怎地?人話也聽不懂了?‘那邊有兩盆湯端去給前面相公’這句話哪個字聽不懂?聽不懂讓你老娘過來替你干活,白長這么大個子,入娘的傻子一樣。”
罵罵咧咧聲中,陳希真走前兩步隔著桌子站在胖廚子前面,眼角周圍的肌肉猛的跳動,條條青筋在腦門上凸起。
對面一瞪眼:“你個亡八瞪著眼想嚇唬誰?狗一般的東西,在這里還想咬人不成?”
這中年男人鼻孔大開的呼出一口氣,控制著嘴唇彎出個笑容,猛的抬手――
端起那木桌上的托盤轉身就走。
“啐――”
看著他的背影,胖廚子吐口唾沫到地上:“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老子還以為你帶種了。”
前方端湯行走的身影肩膀震了一下,耳中聽著那胖廚子吼著“都快些!再磨蹭就都給老子像方才那沒種的亡八一樣給老子滾出去。”
拖著木盤的手陡然用力,兩個瓷盆里的湯水起了波瀾,陳希真滿臉戾氣的僵硬的走著,平日里溫和的臉上滿是青筋,兩只吊角眼充斥著血絲,一口鋼牙咬的咯吱作響。
小不忍則亂大謀……
小不忍則亂大謀……
小不忍則亂我大謀……
小不忍則亂我……
道――心――
老子早晚回來殺了你個亡八!
鼻子重重噴出一道氣柱,這人心中有事走的較慢,后面有拿了菜的仆役走到旁邊本想呵斥他一聲快些,從側面見這人猙獰著面孔頓時屁也不敢放一個,夾著腚默默的走遠。
絲竹管弦的聲音傳入耳中,喚醒了被怒火燒的有些魔怔的中年男人,這上頭的熱血此時回落下來,眼珠一動,左右打量一下,有穿著厚皮裘的士卒站在門前兩側,頓時有些懊惱的抿下嘴。
湯里還沒加“佐料”。
一手撐住了托盤,另一手入懷中,指尖兒一挑,開了瓶蓋,沾滿粉末的手指趁人不注意伸入湯中攪動一下。
拿出。
在身上輕輕一蹭,面無表情的邁步跨入廳堂門檻。
遠處,有火光閃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