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楊林側旁,將肉放下:“多謝恩公出手教訓那幾個閑漢,不然今日我父子怕是都要挨頓打。”
微微弓腰,伸手拿起圍裙擦手:“一點心意恁別嫌棄。”
“兩個潑皮罷了,值個甚。”楊林口中說著,看這中年人一臉忐忑中帶著期待的模樣,也就沒說拒絕的話,抄筷子夾起一塊塞入口中:“嗯……這是鹿肉?倒是讓店家破費了。”
說著連忙請這對父子坐下。
“哪里有甚破費的。”中年人露出一絲苦笑,抬頭打量下狹小的店鋪,面上的神色頗為不舍:“只是想著閉店前將最好的肉給恩公做一次罷了。”
楊林正倒酒自飲,聞抬頭看看他,又望望一旁面上同樣面露不舍的青年,放下手中酒壺:“恁地說……你父子二人是要離開此處了?”
“不瞞恩公,這店已經是開不下去了。”做父親的嘆息一聲:“最近來打秋風的閑漢越來越多,小兒莫說只會點兒莊稼把式,就是三頭六臂也遮攔不住這般多人今日鬧、明日造的,我等挨打事小,沒了恩公上門卻是能將人活生生餓煞。”
青年有些慚愧的低下頭:“都是孩兒學藝不精。”
中年人瞥他一眼,大手蓋在他頭頂:“不怪你,那些武師也是掉錢眼兒里的,爹也是沒錢給他們孝敬啊。”
青年面上愈加愧疚:“只是沒了這酒店也不知將來怎活……”
“總有法子……”
楊林聽著他父子說話,面上若有所思,視線來回掃視間,陡然眉頭一挑,暗罵自己一聲。
卻不是傻了,出來找了半天的人選就在這里不是?
況且馬麟那邊也是沒個消息……
這里卻又是父子兩人,聽口音也是本地……
緩緩坐直身子,楊林看著對面的父子露出一絲笑容:“二位且慢哀傷,我這里有一樁要緊事想要與二位商談一下,或是還要請二位幫個忙。”
對面的父子兩人連忙坐直:“恩公請說。”
那青年更是一拍胸脯:“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幫你給辦了。”
“倒也不需如此。”
楊林露出笑容,湊過去,竊竊私語的聲音響起。
……
仲春,戊戌。
東南的一地的剿匪仍是如火如荼,西軍東西兩路并進,準備畢其功于一役,與此同時,京師內名叫鄧洵武的官員進位少保,隨即保舉一個看起來有幾分陰柔、名叫陳希真的漢子做了捧日軍都虞候。
而這一日,安道全被請入江寧府通判的家中。
“咳咳咳……”
內間咳嗦的聲音傳出,一站一坐兩個人向內看了眼,隨后坐著的身影奮筆疾書。
“通判相公的病還是老樣子,要以調養為主,并未有甚太大變化。”安道全口中說著,手里寫著:“只是如今氣候雖說仍自寒冷,到底已是入春,這陰陽轉變,所需的藥材也有些許不同。”
毛筆勾去最后一筆,雙手拿起紙細細的吹干,遞給身旁站著的人:“尊管照著這藥方抓藥即可,或是去安氏藥鋪,我會將藥材準備好,只是要切記,如今卻是需要六碗水煎成一碗方好。”
“多謝安神醫。”那管家接過來,看了看方子:“小的先服侍我家郎君睡下,稍晚些我去安氏取藥就是。”
“那不多打擾,告辭――”
說話的安道全站起來雙手抱拳。
那管家連忙將紙放在桌上,拿鎮紙壓了,手一伸:“小的送神醫,這邊請。”
兩道身影從屋子里走出,卻是沒看著房上有一雙眼睛正在向下偷瞄,正是那鼓上蚤時遷,他將二人說的話聽的清楚,又看著兩人走遠,方才身手麻利的從高處下來,找了個地方貓著,等著那管家的行動。
事情就如那管家所說,這人送完安道全,又伺候屋里的通判睡了,方才匆匆出去,拿著藥包跑去后廚,讓下人煎煮。
這段時間已經夠那鼓上蚤摸清楚這通判家,許是這人常年病著,家中人也不多,只那管家與兩個下仆及一個做飯的婆娘,這些人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哪里注意的到這宅院中多了一人。
天擦黑的時候,那藥將將煎好,廚房里那使喚婆子擦擦手剛要去拿,冷不丁聽外面咣當嘩啦一聲響,嘴里自語一句“什么動靜?”,轉身出去,卻是見著墻角堆疊的木柴散了一地。
“早就告訴他們要將這些柴火擺好,一個個不聽。”
嘟嘟囔囔的走過去,這婆子也沒動手去拜訪,用腳踢著木柴滾到一邊別擋著等下她走動的道路,全沒看著一道黑影從后方飄一般的進了后廚。
這婆子清理出一條走道,方才轉回去,看眼還冒著熱氣的湯藥,連忙上前端起放入托盤,轉身又出了這里,一路向著主屋那邊過去。
時遷在后探出頭,左右觀望一下,輕巧的出來,一個翻身蹭蹭兩下上了屋頂,借著昏暗的天光,消失在這處宅邸。
……
時間回到黃昏之前。
砰砰砰――
砰砰砰――
“安神醫,安神醫開門啊!”
“來了來了。”屋子里響起回話的聲音,隨即匆匆的腳步聲傳來,門吱呀一聲分左右打開,安道全撐著門向外一看:“你……你是……”
外面的青年一臉焦急:“小的王定六,江邊開店的,俺爹患了急病,看了兩個郎中沒好,這才無奈求到恁頭上。”
接著往下一跪:“還請神醫援手則個。”
“有這等事?快起來。”安道全連忙蹲下將人拉起來,說一句:“待我去拿藥箱,咱們立刻就走。”
王定六在外點點頭,看著安道全進去,不多時背著藥箱出來:“走,快帶我去。”
“恁跟我來。”(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