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攢動。
火光下,呂布望著前方的戰場,神色有些闌珊。
他這輩子從年少時在草原隨邊軍戍邊殺鮮卑人,到如今重活一世,打了二三十年仗,預判敵人前來雖不說手拿把掐,卻也有著八九成的自信,不然當年早在冀州時候就被姓袁的得手了。
“……只是太容易了。”
輕輕呼出一口,呂布的話語在風聲中被吹散。
“陛下恁說甚?”余呈、衛鶴兩人在后沒聽清,連忙開口詢問,前方披著猩紅披風的身影沒有回頭,只是將手舉起來朝后擺一下,隨后閉上嘴繼續警惕著四周。
馬蹄聲持續響起,背插紅色小旗的騎士往來奔走,軍情隨著令騎口中的話語匯聚到呂布這里,又接到新的命令奔跑回去。
有人帶來洞仙文榮的首級,呂布連看也懶得看,只是揮揮手:“傳令召降吧,這些遼兵恁地軟弱,稍觸即潰,戰事打到這個地步也著實無趣,繼續下去不過徒增殺戮,于我等治理此處已沒有多少益處。”
頓了一下:“將那些俘虜召集起來,傳令女真騎兵為先鋒,今夜將他大營給破了。
傳令各處戰場,找到今夜率兵偷襲的統帥,朕還要他有用。”
話語間,幾個收到命令的騎兵飛速而走,呂布一抖韁繩,踢了下戰馬向前,四周兩百余左武衛鐵甲騎士亦是跟隨而上。
緩慢前行的身影起伏,有朝著這邊逃竄的遼軍士卒遠遠見著連忙躲避,有離得近的,在余呈、衛鶴授意下,挽著弓的騎士一箭射去,慘叫聲隨即響起,尸體墜落馬下。
“陛下有令,投降不殺!”
喊話的聲音在前方戰場響起,隨后數十人扯著嗓子大聲吼叫,不斷有遼兵如釋重負的扔掉武器下馬投降,身影漸多,不一時場上只有穿著黑甲的士兵還在馬上端坐。
凄慘的叫聲從地面上傳來,呂布瞥眼向下望去,大多是穿著土黃色衣甲的遼兵,有騎士下來戰馬,將沉重的長槍、鐵矛掛在馬上,伸手抽出橫刀,遇上活著的自己人,呼朋引伴將人抬去一邊,但有重傷的遼卒一刀之下,就是一條人命。
風卷過原野,白燁林中的騎兵看著行走過來的旗幟連忙正容行禮,片刻之后,渾身浴血的徐文看著“呂”字大旗,連忙策馬跑了過來,在馬上抱拳。
“陛下,俺們正在清點降兵人數,只是慌亂中跑了不少,怕是未能盡全功。”
赤兔走上前,看一眼他胯下的馬,“哧――”打個響鼻,漆黑的眼球滑過徐文面上,晃動一下脖子,噴出口熱氣,歪著頭站在他側前。
這畜生方才是不是……
看不起俺?!
這廝成精了!
徐文心中愕然,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還沒等他再去看個仔細,呂布伸手拍拍他肩膀:“打成這樣就不錯。”
目光望著戰場,或是搬運尸體、或是搜刮財物的士兵,偶爾有人偷偷打量這邊,與他目光一對,羞赧一笑后,連忙行個軍禮,呂布嘴角跟著勾起來:“誰都沒料著對方這般不經打,朕還以為他們能比之前出息一些,誰知散的還快。”
徐文點點頭,而聽著皇帝的聲音繼續傳來:“準備一下,朕已經傳令完顏婁室等人先行,今日連夜將他們大營拔了。”
年輕的將領一呆:“陛下,這般快,不等步軍過來了?”
呂布呵呵一笑,手指地上聚集一起的身影:“這般多的俘虜,朕何需步軍才能攻破敵軍大營?”
不久傳來未曾找到統帥霞末的消息,赤兔上帶著笑容的臉龐黑了下來。
……
夜色逐漸深邃,慘烈的戰事再這方林前結束,半個時辰后,完顏婁室集結了女真騎兵,押著一千俘虜先行南下而行。
呂布又從俘虜中選出三百人與留下的二百騎兵共五百人看押剩余的三千人,他自己領著中軍跟在后面,緊隨而行。
一輪彎月之下,嗚嗚咽咽的風里持續傳來悶雷般的轟鳴聲,萬馬奔騰的聲音炸裂了夜晚的寧靜,拉起一路煙塵順著遼軍來時潑灑的熒光標記南行而去。
本是寂靜的原野上,偶爾有唉聲嘆息的輕響聲在草叢中響起,霞末與三十余親兵湊在一起,夜晚有些寒冷,他們手頭沒有引火之物,只能將披風裹緊,扛著這
馬蹄聲傳來的時候,這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人都是一驚,連滾帶爬的跑去戰馬那邊,聽著聲音瘋狂抽打馬匹避開大軍行來的方向,黑夜中也不知跑向何方,只是本能的朝著黑漆漆的地方奔逃。
“大王,是土丘!”
“繞過去!”
簡單的對話落下,瘋狂跑動的人影連忙順著下方繞去后方,戰馬跑動間,上下起伏的霞末轉頭回顧,晃動的視野中,火把組成的隊伍拉起一道道短促的火線,組成一個不規則的圖形在向著原本來時的路上奔馳。
戰馬跑去土丘后方,勒住戰馬的人緊張的握著韁繩端坐馬上,霞末臉頰抽搐一下:“看來齊軍是要連夜攻打大營,俺們此時再往回走也是惘然。”
“……”親衛面面相覷,隨后看著霞末嘴唇微動,卻是說不出話語。
“……往西走。”耳中轟鳴的馬蹄聲遠遠傳來,霞末深吸一口氣:“不過城池,走村子,在他們那補給,然后折道南下,去南京找陛下。”
“大王……”有親衛躊躇一下勸道:“要不俺們就降了吧,齊賊……齊人對投降的人也挺好,恁看張琳、耶律余睹等人都在朝中有名。”
“齊賊野心甚大,又是漢人出身,俺信不過他,焉知數年過后是否依然如此。”霞末搖頭:“在朝中俺還是中京道諸部奚族之王,去了齊國就是一普通頭人,過個幾年若是齊人得勢,定會遭打壓,說不得命都沒了,投靠之說休要再提。”
一眾親衛沉默下來,沒人再吭聲。
奔馳的戰馬聲音不久又一次傳來,霞末下了戰馬,走去土丘上趴著去看,比方才更加多的火點出現在視野,默默估算一下數量方才下來,上馬:“走,齊軍的馬軍應該全部過去了,趁此時機咱們快走。”
他身旁的親兵如何會有意見,連忙策馬跟著撥轉馬頭的奚王,一行三十余人急慌慌的橫穿向西。
……
大定府。
想象中的騷亂并未爆發,韓世忠有些撓頭的看著齊齊站在州衙中的胥吏。
留守的逃跑引發的后果就是城中能跑的官兒都跑了,除了這些穿著胥吏服飾的漢子,帶有品級的官員也就三五個,都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卻也是讓占下府衙的齊軍足夠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