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宋字大旗卷動,一個個膀大腰圓的鼓手奮力敲打著戰鼓,額頭因用力震離飛出的汗珠滴落地上。
前方中軍的西軍士卒穿著甲衣、持著刀槍,一身鐵甲,臉上泌有汗珠的王稟坐在馬背上,腰桿兒挺得筆直望著遠方的動靜:“傳令王渙部,在北城施加壓力,再命王淵收著些打,多用旋風h轟城,讓城內的后備兵力往北聚攏。
傳令廂軍,必須在今夜之前將地道挖好,若是有差池,就都上嶺南給本帥喂蟲子去!”
傳令的士兵騎上快馬奔跑出去,宋軍缺少能上戰場沖殺的戰馬,然而這種用來傳訊與運輸的馬匹也還是有的。
傳遞的信息朝著戰場前方而去,架在空地上的旋風h發出咆哮,帶有棱角的石頭飛上高空,極快速的朝著城頭砸去。
城墻上下血腥氣蔓延,吶喊廝殺的身影在方寸之間糾纏一起,不時有人噴灑著血液倒下去,后方的同袍踩著血水沖上來,再次殺作一團。
焦灼難耐之時,北面城墻上的鄉兵陡然撤了下去,第二批殺上的西軍緊接著而上,將他們替換下來,養精蓄銳的士卒硬生生將城頭殺出一個個豁口,代表著求援的雙兔旗幟在城頭豎起。
盾牌與兵刃在雙方的揮砍下不停發出碰撞的聲響,經驗遠比義軍豐富的西軍悍卒讓城墻上的防守方猝不及防,一顆顆帶著火星的球狀物體飛了過來,刺鼻的濃煙在城墻上蔓延,順著風勢刮去后方,一片咳嗽的聲音響徹城頭。
隨后穿著緋紅衣甲的身影突破濃煙,悍然殺上城,缺口在城墻上逐漸擴大,紅色身影混入黃色的人群中,兵器的金屬交擊聲,廝殺的吶喊聲,瀕死的慘叫一瞬間沸騰起來。
錢振鵬與對面一員宋將兇狠的碰撞幾下,那將身體結實,力道兇猛,上身微微一晃“啊――”一聲嘶吼,合身沖過來,鐵條般的手刀猛的一劈。
嘭――
盾牌前舉,迎面砍過來的刀鋒在盾面上留下幾道裂痕,錢振鵬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穩下來,咬牙硬頂的同時,他手中長刀對著那宋將捅了過去,鮮血從肩膀甲胄破損的地方涌出,對面的西軍將領順勢微微側身,強忍疼痛,揮臂。
嘭――
盾牌砸在錢振鵬側臉,頓時腦中如同開了個戲班一般,各種聲響次第而來,超過七尺的漢子頓時打橫摔了出去,一頭撞在地上輕微彈了兩下,只覺得天旋地轉,一時間戰場上的嘈雜聲都消了去。
隨后一刀剁下,沒開鋒的刀口狠狠砸臉側受到盾擊處,一聲骨裂響起,繼而有粘稠的鮮血從錢振鵬眼鼻口中流出。
“老錢!”
后方杜微正領兵來救,見狀嘶吼一聲,看那將抬頭,抖手就是一飛刀,那邊宋將勉強側身,閃過飛刀,手中手刀一震:“無膽匪類,大將苗傅在此,過來受死!”
而在這段城墻的兩側,不斷有穿著緋紅戰袍的西軍將領跳上城頭,城頭上廝殺的義軍將士頓時面臨巨大壓力,接戰片刻就有人在高聲大喊:“敲響金鐘,求援,求援!!”
然后空中響起示警的金鑼聲響。
與之相應的,戰鼓在城下敲響。
軍陣之中,王渙看著城墻上不斷上去的身影微微偏頭:“傳訊大帥,北城這邊壓上去了,只是不知能在城頭堅持多久。”
身旁的傳令兵立馬飛奔而出。
無數的聲音匯集一起,圍繞著城池這方天地。
義軍大纛之下,方七佛一身銀甲,帶著范陽笠拎著大刀在城頭走動嘶吼,目光死死盯著能看到的戰場每一處,四面城墻不斷有傳令兵將消息傳遞過來,不論消息好壞他都會看上一眼。
從方臘被俘到現在,義軍的處境越發的艱難,不少老兄弟故去,也有新的人加入,縱然被宋軍割肉放血也從沒一刻讓他這般急躁,攻防戰打了近兩個時辰,城下的軍隊依然井然有序的攻打著城池,他腦中一直在盤算如何將這城池保存下來。
以前童貫在的時候,王稟還有個韁繩被拉著,如今那太監一走,這廝沒了韁繩束縛,不知會出什么幺蛾子。
“入娘的,這亡八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狠狠撓了撓頭發說著。
……
馬蹄聲單調響起。
一名宋軍斥候挽弓射出一箭,策馬回轉的一瞬,一只箭矢突兀的從后面射過來,穿過脖頸的箭頭帶出一篷熱血,整個人從戰馬上飛出三尺,重重砸在地上。
毫無神彩的瞳孔中,一道穿著勁裝的身影抓著硬弓騎馬跑來,一把拉住那匹戰馬,回頭看向跟過來的五道身影:“這是最后一個了吧?”
“龐將軍神射。”有士卒稱贊一下,隨即咽下唾沫看向不遠處已見雛形的軍營:“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這里這般近……”
“早就被看著了。”龐萬春哼了一聲,面上的笑容因著兩道箭傷看起來有些猙獰:“確實該走了,里面的宋賊正在集結人馬出來。”
說著話,一手勒著韁繩,將胯下戰馬轉過頭,順勢牽著戰利品:“走,將這里的情況告知左丞相。”
其余士卒胯下皆有馬匹,手中多余的韁繩是龐萬春適才射殺的宋軍斥候,戰馬掉頭之際,后面馬蹄聲音響起。
馬蹄翻飛,一溜黃土順風飄上天空,龐萬春轉頭窺看,他視力好,目光較一般人看的遠,看著煙塵揚起的規模已經估算出差不多有百十人之多,再凝神看清策馬沖在前方的兩道身影頓時瞳孔一縮,臉上傷痕有些隱隱作痛,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這兩個廝鳥竟然在此。”
后方奔出防御之所的身影中,赫然有一對身形面容相似之人,正是在他臉上留下傷疤的吳d、吳u兩兄弟。
“將軍恁說誰?”幾個士卒沒聽清,看他轉頭也回頭去看,只能看見數不清的黑色身影在塵土中騎馬而行。
“沒什么。”龐萬春面無表情的轉頭,伸手打馬一鞭子:“走走走,這里已經是是非之地,快些回去。”
身旁跟著的士卒見后方人多,早就巴不得快些跑,當下也不多,只是一個勁兒的催馬而行。
他等本來就離著宋軍有段距離,身上又只穿著布衣勁裝只帶弓矢與一把護身長刀,輕裝簡行之下,比之后方的宋軍騎兵要快的多,當下搶在前頭跑入天臺城中。
“別追了。”
前方年輕的身影舉起手臂,勒住韁繩的同時發出命令,急促的馬蹄在一道道拉緊馬韁的動作中減緩,停住。
“入娘的,這些賊子跑的倒快。”年輕的吳u臉色悻悻,有些不甘的拍了下大腿:“下次見著他們,定要一人一槍都扎個窟窿出來。”
“別發狠了。”吳d聽兄弟說的好笑,撥轉馬頭,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跑的快是這些賊人的看家本事,咱們如何追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