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射在顯圣寺的牌匾上,涂著金粉的字跡在冬日的晨光中熠熠生輝,有穿著灰衣的僧人提著掃帚走出大門,口鼻處飄散著白氣,各自找到熟悉的地方,開始掃著地面上的塵灰。
佛門清凈之地,當要干凈。
當――
當――
莊嚴肅穆的鐘聲在寺院中敲響,一個個穿著僧衣的大小和尚走出禪房,進入經堂,嗡嗡嗡的誦經聲讓人聽著有種難的感覺,只覺身心都在這聲音中升華。
正覺沒有食,看著昨日那些吵鬧的小和尚們加了三柱香的誦經時間,方才算是放過他們,在小和尚唉聲嘆氣中瞪他們一眼,又笑了笑,走出經堂,去往膳堂。
顯圣寺規矩,做完早課才能食用早膳,以彰顯對佛祖的崇敬,這是初代住持留下的規矩。
他認為人在未曾進食之時,身體中的濁氣乃是最少之時,而人經過一夜的睡眠精神在早晨達到頂峰,此時誦經念佛,最能受到佛祖青睞,是以百余年來顯圣寺一直是如此做的。
熙熙攘攘的僧潮向外擴散,三三兩兩的香客向著寺內而來,穿著華貴的富戶、豪商看著穿黃衣的僧侶恭敬行禮,一點看不出外面時囂張跋扈的嘴臉。
不多時進入能夠容納百多人的食堂,部份僧眾已經用完早膳出來,不停有“首座!”“掌院!”“藏主!”等恭敬的招呼聲響起。
就是正覺這個僧值也恭敬的喊了幾聲方才入座,拿起筷子搓了搓,方才挑起熱乎乎的面條吃了一口,他慣是先吃面后喝湯。
“嗉嗉――”
一碗面很快下去大半,尚未吃飽,外面頓時響起鼓噪之聲,正覺轉頭去看,一片光頭晃動難以看清到底發生什么,當下嘆息一聲,放下筷子,站起抹了一把嘴向外就走。
他乃是僧值,有糾察戒律乃至院中大小事務的職責。
“禍事了,禍事了!掌院在哪?首座在哪?”
外面,一個穿著灰衣的青年和尚正抓著旁人不停詢問,被他拉著的人急忙搖頭,安撫著他:“這位師兄莫急,到底何事不妨說說。”
“跟你有什么說的。”那僧人大急,大冷天的光頭上冒出一層汗水,眼見著有白氣從頭頂冒出:“快找掌院……最好是方丈。”
周圍圍著的僧人見著兩人拉扯,都躲在一旁,交頭接耳的輕聲議論。
“吵吵什么,這么多年的佛經都念哪里去了!”
走出的正覺皺起眉頭大聲呵斥一聲,隨后向前走兩步,來到那兩人跟前:“這個時辰,掌院與首座早就用完膳了,更莫說方丈,他年齡不小,一直在禪房的。”
“阿彌陀佛。”
兩僧見他過來宣一聲佛號,停止拉扯,那滿頭汗水的青年僧仿佛看到主心骨,一臉熱切模樣:“正覺師叔,實是有大事發生,弟子不知該向誰稟報,這才亂了方寸,還請師叔見諒。”
正覺皺皺眉頭:“到底何事?”
那青年僧人往后一指:“大雄寶殿、大雄寶殿出事了。”
“跟上來。”
口中說了一聲,正覺沒有遲疑邁步就走,后面不少和尚相互看看,紛紛跟上他的身影,跑動中,紛亂的腳步聲在這清凈之所大造,幾個剛剛進來的香客不由奇怪的望著這些跑動的僧人,多少有些摸不著頭腦。
正覺沒有停下腳步取安撫這些香客,他也不是無腦之人,聽那青年僧一說就信,實在是昨夜被人窺視的感覺一直縈繞心頭難以釋懷。
說不得……
寺中有不干凈的東西呢?!
帶著這等想法,正覺一路絕塵跑入大雄寶殿,當頭就看著幾個香客對著佛像指指點點,雙眼一掃,頓時心中一緊,隨后一股子涼氣從腳底直竄腦門兒。
連忙跑過去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幾位檀越,小寺今日打掃的慢了些,佛祖已經見怪,還請先行離去,我等好生打掃之后自然會再開廟門恭迎各位。”
幾個人也不勉強,紛紛向他雙手合十向外走去。
正覺在后面色嚴肅,看著幾人走了一段距離,忍不住邁步出來,對著趕過來的一眾和尚道:“去請進來的檀越先行離去,將寺門關了。”
伸手一指:“正念、正愿,你們快帶人去請各位首座以及主持過來。”
說罷一揮手:“其余人該做什么做什么去,站這里等著佛祖降罪不成?”
四周大小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相繼離去,正覺這才忍著心中驚懼,一把將大雄寶殿門關上。
殿中,有幾個早已經進來的僧人不知所措的站著,正覺也沒去管,這些人早已在此,一會兒等方丈等人來了還要問他們事情經過。
遠處傳來呼嚕聲,他看了一眼,走過去,見是昨晚上的兩個師弟正睡在鋪蓋里,蹲下身看了看,適才一番吵鬧,這兩人仍是酣睡不醒。
正覺眉頭一挑,伸出手去推兩人身子:“醒醒,別睡了,哎!醒醒!”
“師叔,沒用的。”后方傳來聲音,引得他回頭去看。
“我們來的時候也想叫醒兩位師叔,只是半天也不見人醒。”
“該死!這兩個沒用的廢物。”正覺說出一句,隨即連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站起身,走去大雄寶殿正中,忍不住抬頭去看,天光從殿外照入,丈八金銅釋迦穆尼像雙目垂銹,青綠色銹液如淚下滲,浸染得下方彩色蓮臺一片慘綠,而在其下的功德簿,也未能幸免,銹液侵蝕一張張紙面,在光滑的漢白玉石板上匯聚成慘綠的水洼。
不多久,外面響起一片腳步聲,接著大雄寶殿的門扇“咣當――”被人推開,幾道穿著黃色僧衣的和尚走進來,站在門口一眼看著佛像,忍不住“啊!”叫了一聲,隨后趕忙走過來:“怎生回事?佛像怎么變成這樣了?”
“誰人如此褻瀆佛像!”
“阿彌陀佛,昨日值夜的人在哪?老衲要……”
“哎哎,掌院,掌院!快,掌院氣暈過去了。”
一片亂哄哄中,有人抬著一個年老的和尚去往一旁,正覺走過來:“各位師叔、師兄,且先稍安勿躁。”
聲音漸漸安靜下來,這和尚這才一招手:“來,將今日你們看到的和各位師叔祖說說。”
角落幾個年輕的和尚相互看看,連忙走過去雙手合十:“弟子們今日早間過來替……”
小心翼翼的看眼旁邊,那邊沉睡的和尚兀自未醒,正覺在旁邊突然開口:“這兩人在大雄寶殿值夜卻自備被褥,所謂是何都心知肚明,你快些說。”
見其余幾個有司職的和尚也是面色不善,這小和尚方才快速將早上之事說了一遍,正覺在旁邊皺著眉頭,這些和尚除了比自己來的早以外,也沒看著什么特殊的東西。
又盤問了這幾個人一遍,方才揮手讓他們下去,旁邊一胡子花白的和尚面色鐵青:“竟然出了這等事情,莫不是佛祖對我等有什么警示?”
“師叔。”正覺聲音低沉的說了句:“先不說佛祖是否有警示,適才不少香客也看著了,咱們寺的名聲……”
“不好!快些去找方丈。”
“不對,先去找幾個能說會道的出去,先把人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