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嗚咽吹過走廊,在靠近門窗的瞬間越飛越小,最終化作細小的水滴落在走廊木板間的縫隙中。
油燈在小太監的手中點上,隨后躬身退了下去。
童貫邁步走向屋子里書桌的后方座椅坐下,神情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這個身材英武的太監感覺到疲累了,自金秋時節還京,本以為是立時就能并發燕云,奪取他此生最大的榮耀。
可惜……
朝堂上進取的有、收成的有,惟獨讓他不解的是還有勸降的,一群王八蛋,這些書生讀書讀壞腦子了嗎?遼國都被吞了大半了,這樣還鼓吹投降……
官家也真是好脾氣,能容忍這等無能之輩立于朝堂之上,換成是他,早就命人亂棒打出大宋了。
如今官家再次進入了看戲的狀態,那么……
嘖,真不想找那個狗才!
“來人!”
外面有小太監輕輕打開房門走入進來,垂手躬身做聆聽狀。
“你秘密的去梁府一趟面見梁師成那狗東西,就說……”童貫狠狠咬了咬牙:“事成之后,燕云除析津府外的地方隨他挑一座,灑家以半城相贈。”
“另外,派人去東南,告訴王稟,灑家要在明年開春看見東南戰事結束。”
“再著人去王黼那沒面皮的亡八家中一趟,告訴他,灑家已經說通隱相相助,他若還是給灑家使絆子,灑家能讓公相起復一次,就能讓他再回朝堂兩次。”
“去吧。”
那小太監微微震了一下,恭敬的小聲應下,倒退著走了出去,又輕輕關上房門,方才腳不沾地一般,一絲聲響不出的遠去。
童貫閉上眼睛將頭靠在椅背上,屋中的火盆時不時亮起紅芒,香爐中冒出的檀香氣飄滿室內,許久,似是睡著的身影微微動了一下,似有似無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恁喜歡坐看風云,看滿朝臣子因你喜好相互爭斗,但是灑家等不起啊……”
這個晚上,風雪覆蓋了汴梁城的大街小巷,有無數的夜貓子窩在酒肆、青樓醉生夢死,也有人為了生計提著食盒,頂風冒雪的跑在大街小巷,而在那只有少數人才能進去的房舍中,一個個普通人意想不到的條件在秘密的交換中。
天色亮起之時,權傾朝野的王黼跑去宮中,新一輪的博弈在童貫的串通下開始了。
……
中京。
天光灑下不甚溫暖的光。
灰色的野兔扒拉著面前的積雪,低頭啃兩口難得尋到的苔蘚,三瓣的嘴唇不斷蠕動,陡然停了下來,身子站起,一雙耳朵在空中動了動,隨后猛地向前一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跑的遠了。
轟轟轟――
馬蹄卷起地上的積雪,數十匹戰馬飛馳在兩輛馬車周邊,前方奔跑的劉s口鼻呼出白氣,轉頭向旁大聲詢問:“此處到哪里了?還有多久能到?”
旁邊帶路的士卒看看四周起伏的山脈:“將軍,前邊就是文定城,按照現在趕路速度,咱們遮莫申時末天色擦黑之時能夠進城。”
朔風卷著雪粒掠過凍土,劉s在戰馬上隨著蹄聲上下起伏,鞍橋上的銅飾撞出細響,他眉梢的霜花簌簌震落,聞眉頭一挑:“如此說來,距大定府不過三十里?“
聲調陡然高亢,白氣自口中呵出,與坐騎噴吐的鼻息在冷霧里融在一處。
“是,快則一日,慢則兩日必到大定府。”
聲音隱約傳去后邊,讓聽著的人不由甚是興奮,北地上一路疾馳,初時還有在曠闊原野騎馬奔跑的興奮感與終于離開無垠大海的歡喜,然而騎馬趕路跑了月余,隊伍中江南來的漢子陡然發現自己不光不適應長時間的海上航行,就是在這地面奔馳也有些受不住。
“休息一下。”
做為向導的軍司馬發出的聲音讓后面馬車上的婁敏中、龐秋霞發出一聲欣喜的嘆息,與外面騎馬的人相比,馬車中坐著的他們也沒有一開始想象中的舒適。
戰馬在幾聲呼喊中停了下來,龐萬春勒住戰馬,一片腿利落的下馬,積雪在腳下發出吱嘎聲響,尚未走到馬車旁,里面的年輕女人已經忍不住自己走出來跳下車。
狠狠吸氣,再呼出一大口白息,站在雪地上不住跺著腳:“顛死我了。”
“早說讓你們慢慢走的,我等是要回朝中述職,因此急著趕路,你們這是何苦來哉?”
謝寧從后方上前,身旁的幾個士卒下馬開始清理出一塊空地,從馬背上拿來鐵鍋開始煮雪水,這些人都是經常在野外跑動的,對此輕車熟路。
龐萬春轉頭看看謝寧,又看看在那邊開始用火折子點火的士卒苦笑一下:“好歹也是要來投靠做官的,總不能真就將自己當做是前來看風景的旅人。”
“你等想的太多了。”謝寧搖搖頭:“有著阮小七那廝在,斷然不會讓你們吃了虧去。”
說這話,謝寧將馬栓在樹干前,自有士卒上前給喂食豆餅,兩邊的白延壽、王寅、石寶、厲天閏等將也走了過來,不時回頭看看已經升起火的士兵:“入娘的,還想著去幫幫忙,沒想到這些士兵動作這般迅速。”
“謝兄,這些兵是哪兒來的?這野外生存的能力比老子強多了。”厲天閏看的有些眼熱,肩膀撞了謝寧一下:“回頭我手下能不能有幾個這種士卒?”
“這卻是要你自己去訓練了。”劉s走過來,看著從車上慢騰騰下來的婁敏中點個頭,看看厲天閏玩笑道:“這些都是外出有任務的斥候,你可少打主意,小心人家將軍過來找你拼命。”
“讓他來。”厲天閏拍拍自己胸脯:“老子現在爛命一條,最不怕的就是拼這個。”
“你個無賴。”婁敏中走過來苦笑搖頭,隨后看向齊國兩將:“快到地方了吧?”
劉s點頭:“三日內必到大定府。”
“不知小七哥哥到了大定府沒有。”石寶叉著腰,面上有些疲憊,鐵打的漢子趕路三月有余也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