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徐徐,嫩綠的枝葉在陽光照射下,斑駁的光影逐漸傾斜,土壤間的土粒輕微的顫抖,隨后輕微的鼓起,一只鼴鼠在樹蔭下露出頭,四下轉動下腦袋,微紅的鼻子輕輕皺了一下,隨后似乎受驚一般縮回土里。
馬蹄在青草上踏過,帶著蹄鐵的馬掌踩斷草葉,粘連著土壤一起被卷上半空,綁著綁腿的士卒走過馬蹄印記,偶爾說兩句話,跟在飄揚的將旗后面趕著路。
翟進騎在馬上有些沉默的看著前進的隊伍,身后一面相與他七分相似的青年催馬上來:“父帥,怎地這般心事重重。”
前方馬上的身影回頭看了兒子翟亮一眼,隨即轉過頭:“怎地沒與你伯父在后面押運糧草?”
翟亮勒緩坐騎,落后自己父親半個馬頭:“伯父讓我過來,糧草輜重已經運過伊闕鎮,沒有出現紕漏,也未發現賊人探子。”
“你伯父就是謹慎,不過些許賊……”翟進臉上笑容剛剛浮現,又沉了下去,砸吧砸吧嘴,嘖了一聲:“賊人與賊人也是有差距的,房山賊人是能鬧,也不過是一些不成氣候的亡命徒,賊人的探子能遠去本地五十里已經是難得了,這也是為父今次不大張旗鼓發兵的原因之一。”
“那……總也有人知曉咱們出兵吧?”
“只河南府的官員知曉,省的房州周邊的軍州官員通賊,給他們通風報信。”
年輕的身影笑了一下,看看四周的士兵沒有靠近這邊,緩緩靠過去:“爹,你說的是前兩年去剿梁山賊的事吧?”
翟進斜眼看了自己兒子一眼,手攥緊韁繩,鼻子哼了一聲:“那等已經不能叫賊了。”
“也是,都立國做皇帝了。”接著這青年不知死活的調笑著:“爹,你說將來史書上會不會記錄一筆你敗給潛龍之事。
政和五年,宋軍大舉兵犯駕于梁山,未幾,師潰,帝逐……”
“閉嘴!不要命了,在這里說這個!”翟進眉頭一挑,側過身低聲說了句,胳膊一抬,一巴掌拍在兒子鐵盔上。
嘭――
“羨慕誰不好,偏偏成天將一朝廷大敵放在嘴上,我看你是想吃家法了!”
做兒子的一縮脖子,小聲嘀咕一句:“也沒成天放在嘴上,就是覺得人能從一個京東的山寨渡海北上吞掉大半個遼國,著實讓人神往,爹你其實也挺欣賞那呂布的不是?”
翟進怔了怔,轉過身握住韁繩,身子隨戰馬緩緩起伏:“你伯父既然讓你過來這邊傳訊,如今傳完了就快回去,告訴他保護好糧道為第一要務。
當年梁山賊最擅劫糧道、毀糧草,雖然在咱自己國內并不懼怕這等手段,到底還是會讓士氣低落一段時日。
重新調集糧草不光麻煩,還有西軍同僚看著咱們,莫要鬧出笑話。”
翟亮見父親不答自己的話也無法勉強,心知是被自己說中的表現,當下回道:“曉得咯,這就回去同伯父說。”
一勒戰馬轉向而去。
大軍繼續徐徐而行,延綿的軍隊順著道路走成蜿蜒的形狀,一路南去,直入鄧州。
……
杏黃的旗幟在風中扭曲著,“替天行道”四個大字時不時映入人的瞳孔,一個個穿著隨意的嘍嘧諾蹲吖械牡纜罰婕幢瘓垡逄齙納煳四抗猓咴噸螅允瞧燈擋嗄浚胍惶驕烤埂
“咱們房州是沒什么能搶的地方了。”
“去襄州?那邊乃是荊襄中心,來往商旅也多。”
“要我說去金州,那邊離著永興軍路近,說不得能弄著戰馬兵械。”
“那還不如直接去永興軍路……”
“隨州……”
一個個身形各異的大漢坐在聚義廳各抒己見,一張張興奮的臉上帶著紅暈,出去劫掠……
不是,借糧一次,可以放縱殺人,也允許身為頭領的他們分上一杯羹,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娘子,美美的睡上一覺也是司空見慣,這等人間美事,身為好漢的他們沒理由推脫,都是上桿子的想要搭上下山的隊伍。
至于領軍……
“兄長,你今次屬意何處?”宋江聽著下邊兄弟嚷嚷著,面上不動聲色,只是轉頭看著身形健壯的托塔天王。
吳用在旁看看宋江,又望望晁蓋,面上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只是手中羽扇搖動的快了些,眼中帶著些許不解神色。
“下山活動活動,不用去的太遠。”晁蓋喝口酒,抹一把沾在胡須上的酒水:“均州、襄州、金州就在門口,感覺活動不開,永興軍路、河南府太遠,南邊的荊湖北路又不甚好走,不若就鄧州、唐州、隨州三處選一個好了。”
放下酒碗看向宋江:“賢弟以為愚兄去哪里合適?”
宋江笑呵呵的開口:“還是兄長來決定吧,我若是參與進來,兄長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晁蓋一笑,望著那邊爭吵不休的一眾頭領,嘴角勾起:“那就鄧州吧,賢弟之前下過順陽城,我就去南陽附近轉轉,那邊大戶豪商多,是個好去處。”
宋江舉碗:“預祝兄長順利。”
“哈哈哈哈――”
晁蓋仰天長笑一聲,廳中一眾頭領聞他笑聲,頓時停下說話聲音,轉頭看去上首他們三人座位處,眼睜睜看著晁蓋與宋江碰了下酒碗,雙雙將酒喝下,頓時臉上都帶上遲疑的表情。
李逵抓抓頷下硬須,“茲啦茲啦”的胡須聲響中,嘀咕一句:“遭瘟的,現在這般模樣,豈不是顯得俺鐵牛之前小肚雞腸?”
“說什么呢,鐵牛。”穆弘走過來踹他屁股一腳:“一個人嘀嘀咕咕的,有甚事和老子說說。”
“沒有。”李逵皮糙肉厚,吃了一腳渾不當回事兒,大頭一搖:“俺什么也沒說。”
“娘的,你這黑廝什么時候這般不爽利了?”
“反正俺啥也沒說。”
兩人拌嘴之中,上首的晁蓋站起一放酒碗站起:“各位兄弟,適才我與哥哥商議,明日兵發南陽,咱們找為富不仁者,替天行道!”
廳中人都是習慣了聽宋江語,原本若是聽著這話,他等反對就是,只是如今房山上下都知晁蓋退位讓賢,他們這些人就沒了反對的立場,看著晁蓋在那慷慨激昂,一時間不知是該出聲贊同,還是該出勸阻,一個兩個的都去看宋江神色,卻見著自家大哥在微笑點頭。
“晁天王說的好,早就看那些奸商富戶欺壓良善,今次定要殺個過癮。”
傳出的聲音讓眾人心頭一松,急忙看去,見說話之人容貌俊朗,膚色白皙,脖頸處兩只龍頭,一左一右做張嘴咆哮狀,正是加入不久的九紋龍史進。
“史大郎說的好。”孫立也站起身,朝著晁蓋一拱手:“孫立愿助晁天王一臂之力。”
晁蓋聞面上露笑,縱然知道他二人乃是接宋江命令才如此語,仍是感動不已,當下一迭聲的“好”字。
劉唐、王大壽、白勝三人本待說話,卻被他倆搶了機會,頓時跳起,只是他三人口才也不怎樣,只一個勁兒道:“這話說俺心縫去了,小弟等支持哥哥。”
李逵斜眼三人,撇撇嘴:“現在宋江哥哥才是山寨的哥哥,三個馬屁精。”
只是無論他黑旋風怎么想,下山替天行道的人選很快就定了下來,除了孫立、史進以及晁蓋心腹三人,又選了賀吉、劉通、施俊三人跟著,點起四千五百嘍蝗喝撕坪頻吹吹南蜃諾酥荻ァ
沿途村、縣、莊園吃房山賊劫掠的地方不少,見著人下山,一個個拼命的藏起來,等他們先過去,倒是讓長久時間沒如此威風的晁蓋好一陣得意,連帶著劉唐、王大壽、白勝三人也是嬉笑不已。
跟著隊伍的史進、陳達、楊春等人見狀也只是感慨,只是不用火并扶持宋江上位,他們心中也是松了口氣,當下也任他在路上磨磨蹭蹭。
就是孫立也因著每次跟宋江下山順順利利而一時間沒了警覺性,只是散出去幾個探子探查四周三十里地,卻不知這些探子更是懶惰三分,只是跑了十里左右就回,渾沒將自家頭領的話放心里。
走在路上的一眾匪徒渾然不知周邊一直有眼睛盯著他們,將其行蹤報了出去。
……
“賊人下山了?”翟進皺眉看著跑的氣喘吁吁的探子:“何時的事情?有多少人?領軍者是誰?”
“四日之前,小的們是在均州發現的賊蹤,大約五千人不到,領軍的乃是房山大當家的晁蓋,還有兩隊斥候在他們隊伍二十里左近跟著。”
“確認是房山賊?”
“不會錯,小的們看到他們那桿替天行道旗,也詢問了被其搶掠的商旅行人,是房山賊子沒錯。”
“哦……”翟進眼睛瞇了瞇,拍了拍外罩的戰袍,一陣黃土暴起,這人扇了扇風:“來人,去將西軍幾位將軍請來。”
“你即刻返回,再帶三隊斥候過去,有甚異常即刻回報。”
“是。”
……
來自房山的隊伍仍是邊行進邊做些私活。
晁蓋從最初的興奮轉為平和,看著四周興奮喧嘩的嘍鬧幸菜擋懷鍪裁錘芯酰聳彼諑肀成賢派砼宰叨牧跆撲底判氖攏骸啊抑忝切睦鋝簧跏娣皇且煥次抑幌肟旎畹幕鈄牛扌木夥可劍桓觥膊幌胄值苊淺魷執罅克郎恕!
伸手指指那些嘍骸澳憧此切爍卟閃業難櫻旁諼一棺釩呀灰蔚氖焙潁壞角x婦幌律劍臥縵衷謖獍慊俊
劉唐沉默一會兒,嘴里嘀嘀咕咕:“那哥哥也不用坐第三把交椅上,要俺說還是宋江不地道。”